查尔斯却无法忘记自己在那个肮脏的小巷子里见到狼狈的V.V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恰好赶到,V.V就会那样不为人知地死去。
而在不列颠的档案中,身为皇子的V.V早已身死。真有那么一天,他甚至连公开祭奠V.V都无法做到。
“兰佩洛奇君在这里吗?”门外,传来一条拓麻温润的声音。查尔斯的脑子慢了一秒,才意识到‘兰佩洛奇君’指的是自己。因另一个世界中鲁鲁修的化名是用的这个姓氏,他也下意识地把同样的姓氏拿来当作自己的化名。
打开门,对上了一张温润的面庞,一条拓麻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能够让与他交谈的人如沐春风:“枢大人让我来请你前去,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介绍。”
然后,查尔斯知道了,那个人是绯樱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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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樱闲就这样在黑主学园的夜间部待了下来。作为另一名纯血君,她收到了众人拘谨而别扭的恭敬。如同众人曾经说过的话一样,不是所有的纯血君都值得他们为之效劳,只有枢,才是他们认定的主君。
查尔斯在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绯樱闲就对查尔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是不动声色的试探。
她凑近他,摆出了一个暧昧的姿势。从查尔斯的身后看来,绯樱闲好像在亲吻他的面颊。而事实上,她只不过是对他说了一句话。
“呐,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挑着你下手了。”‘那个男人’,是绯樱闲对玖兰李土的代称,绯樱闲已经憎恨玖兰李土到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提起。
查尔斯挑了挑眉,不明白这个女人想做什么:“你在说什么,闲大人?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的话?”他现在的身份是Level B,装傻充愣是最好的途径。
“听不懂也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女人用玩味的口吻说着正经的话:“……现在,‘那个男人’派来的刺客应该已经潜伏在你的身边了。”
查尔斯垂下了眼帘:“感谢你的忠告。”
晚上与枢一起进餐的时候,枢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些天,不要单独与那个玖兰枢待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顾虑。”查尔斯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块牛排,放进自己的口中。送来夜间部的牛排都是五分熟的,还带着血丝,对于他们血族而言,却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但我不想因为这些无聊的猜测而疏远那个孩子。Kaname,小枢在夜间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去亲近他,还有谁会去安慰他?他只是个孩子。”
枢神色莫测地扬了扬下巴,沉声道:“你知道的,他要的,只是‘玖兰悠’。”
“我知道。这些,我全部都知道。”可是,正因为无法对小枢表露身份,查尔斯才更加放不开那个孩子。
这同样是偷窃者对于原来拥有者的愧疚。小枢的情况与V.V又有些不同,偷窃者占据一切,而被偷窃者则一无所有。无论是出自良心,还是少的可怜的同情心,他都放不下那个孩子,却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弥补自己的愧疚。
只因为,他不是那个孩子真正的父亲。
救出那个孩子,曾是那个孩子与他之间的唯一羁绊,可最终,他连这唯一的承诺,也没能做到。除了是一个无耻的偷盗者,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劣的谎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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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奈泽鲁在V.V醒过来之后,就离开了黑主学园。不是他放心把查尔斯放在那个满是吸血鬼的地方,不想继续陪着他。实在是东京的情况又有了变化,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耽搁。
这么多个月以来,日本的反抗组织,一直像是生命力顽强的蟑螂,能够在任何环境下生存。即使势力越来越弱小,却也没有彻底崩溃。
而这一次,其中的一个组织更是改名为“黑色骑士团”,三五不时地出动,做一些收买人心的事情,搅得媒体和舆论都渐渐对这个组织产生了青睐,甚至连日本的一些民众对这个组织也颇有好感。而修奈泽鲁却从这种细微的风向转换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
回到东京的第二天,不列颠军与黑色骑士团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不列颠一反往常的“穷寇莫追”、“尽量不扰民”政策,直直追着黑色骑士团跑遍了半个东京。最后,不列颠军付出了极小的代价,剿杀了黑色骑士团的首领、顾问,以及唯二的机师。
黑色骑士团自此一蹶不振,沉寂了很长时间。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此时,年幼的卡莲正趴在那张极尽简陋的病床上,哭得伤心欲绝。泪水顺着她的面庞,一滴一滴地滑落:“尼…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无法挽救哥哥的生命?如果无法改变悲剧的话,她的重生又是为了什么?
扇要背过身去,不愿让人看见他的表情。自从红月直人和几个组织中的骨干逝去之后,继续抗战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与直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况且一直把直人视为组织中的支柱,对于直人的去世,他不是不悲痛的,但脑海中更多的,却是对于前路的惶恐和茫然:连令他们心服口服的红月直人都倒下了,之后,黑色骑士团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对于黑色骑士团而言,这是一段最为黑暗、低迷的时期,而对于卡莲而言,打击才刚刚开始。
好像是应了那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红月直人去世没多久,卡莲的母亲就重病缠身。
害怕母亲的身体被哥哥去世的噩耗打垮,卡莲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哥哥在前面忙着。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因为身体上的劳累与心灵上的交瘁,卡莲迅速地瘦了下来,脸上残留的那么一点婴儿肥,现在再也找不到了。而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这一天,母亲的脸色意外的红润,如果不是卡莲拦着,她甚至要起身。
这个一生都温润如水的女人目光柔软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某种似有微澜轻闪,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只是满足而欣慰地轻轻拥抱自己的女儿:“卡莲,你和你哥哥好好的,我也就满足了。听我的话,以后…不要再与不列颠对抗,回到你们父亲身边吧。”
说完这句话,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安详得恍若沉睡。
“妈妈,不要!妈妈,你睁开眼!”卡莲恐惧地扑向她的母亲,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如果说,卡莲对于红月直人的早逝虽然千般阻止,但也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话,她对于自己母亲的逝世却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前一世,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她的妈妈都熬了过来,最后和她一起看到了日本的解放的那一天,为什么今生她会走得这么早,这么毫无征兆?她怎么舍得走?!!!
“我回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第一次,她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产生了迷茫。
前一世,拥有一半不列颠人血统的她能够坚定地以日本人自居,就是因为她有母亲,她的母亲还在日本,还等着靠着她的拼搏来过上好日子。
明明…明明她的愿望是如此的渺小和平凡,她只是想要和妈妈、和哥哥一起,自由平等富有尊严地活下去,这只是一个基于人性本能的最卑微的祈求,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要被剥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卡莲不知道,对于一个久病缠身,身子骨向来虚弱的人来说,放下了一切思想的包袱,放下了求生的执念,这才是最要命的。前一世年幼的她,不会因为担心影响母亲养病而将哥哥去世的消息丝丝隐瞒。而卡莲的妈妈为母则强,在伤心过后,大病过后,为了卡莲,仍是振作了起来。
卡莲不知道这些,以为哭泣了太久脑中只剩下一片嗡鸣的她眨着带泪的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并且,它正在向着她截然不知的方向转变。
不列颠本国,因为被本国贵族排挤,已经迅速地没落成一个小贵族的休妲菲尔特族长巴勒休妲菲尔特受到了这封来信,沉默了片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终是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重大的事情上,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在难回头了,所有的后果,都要自己担负。
他没有说要将卡莲接回来的话,一个是上述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现在的他,再也无法给卡莲提供任何庇护。
虽然卡莲还年幼,但她参加反叛组织是事实,要是把她接回本国来…巴勒休妲菲尔特也不知道她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
罢了,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以后…她的前途都靠她自己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托尔斯泰)
这个从一开始就摇摇欲坠的家庭,到现在,彻底的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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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部的众人都知道,有两个房间中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出来,与此同时,他们的房间,也绝对不允许别人随意地进入。
当然,这个规定是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的,绯樱闲显然觉得自己不在此列。于是在这一天,她轻轻地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遭到了一双凌厉目光的洗礼。
绯樱闲却恍若未觉,欢快地一拍手,轻轻笑道:“果然是你。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不过…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随着按钮的响声,一道柔和的橙光从头顶处投射而下,覆盖了来人的全身。
玖兰枢穿着他那身浅蓝色的睡衣,像一个被打扰了睡眠的无辜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他们没告诉你,我不喜欢见到陌生人吗?”
绯樱闲这一次是独自来的,她的身后,没有那个总是忠实地守卫着她、片刻都不肯轻易离开的银发骑士。
“我们是陌生人吗?明明前不久才见过面的,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伤心。”嘴上这么说着,她的语气却告诉玖兰枢,她毫无诚意。
“玖兰小弟弟。”她压低了声音,凑到玖兰枢的耳边,姿势宛如情人的呢喃,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留情:“你是‘那个男人’手中的工具吧?”
玖兰枢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到底还是没有学会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绯樱闲这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吸血鬼面前。
绯樱闲笑了笑,好像对这个答案早已了然,“让我猜猜,那个男人让你干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你送进黑主学园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吧,比如说,刺杀某人?”
“这与你无关。”玖兰枢戒备地望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女人。
“不,我的目标与你是一致的。”绯樱闲笃定地说:“你不想杀死‘那个男人’吗——他可是玩弄并操纵你命运的罪魁祸首。”
玖兰枢眸光一闪,“你想要怎么做?”
“你知道的,仅凭你的力量,或我的力量,都对付不了那个男人,那么不如……”绯樱闲一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就着距离的优势,露出了雪白的獠牙,另一只手,则缓缓滑过玖兰枢的心脏。
一种如同被蛇盯上的黏腻感传遍了玖兰枢的全身,他迅速地想要抽身,却仍是慢了一步,被绯樱闲尖锐的指甲抓破了手臂,顿时,一股香浓的血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就是这种感觉…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玖兰之血的味道……”绯樱闲厌恶的表情中一丝奇怪的愉悦:“有了这种力量,我就可以……”杀了玖兰李土。
“为了杀死玖兰李土,你可以不计一切代价么?”玖兰枢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仿佛陷入癫狂的女人:“命也可以不要?”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啊,独自一人的人生…对于我而言,真是够了!”
绯樱闲继续向玖兰枢发动攻势,玖兰枢也在她的步步紧逼下不得不反击。可吸血鬼的力量,本就是由他们的血统与年龄决定的。在双方都是纯血种的情况下,玖兰枢根本敌不过比自己多活了不知多少时间的绯樱闲,很快,他的脸颊上、脖项上也添加了数道伤痕,几乎每一次的反击与躲避,都是险象环生。
仿佛是给予猎物临死前最后的挣扎,绯樱闲停下了脚步:“在夺取了你的力量之后,我会亲手杀了那个男人。最后,我的这条命,就交给可爱的零好了,也不枉他恨了我这么多年。”
原来,从一开始,她布下的,就是一个死局。
为了死亡而活着,为了活着而死去。
一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玖兰枢不由得有些黯然。
“到此为止吧,玖兰小弟弟…等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会亲自向你赔罪的。”绯樱闲刚刚挥动了身上的武器,就被一个人从身后狠狠地贯-穿了心脏。
在那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了手刺入心脏的声音。遭遇如此重创,即使是纯血君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她感受着身后那只手进一步地穿透自己的心脏,从中贪婪地汲取力量,一时之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直到那只穿透她心脏的手彻底地断绝了她的最后一丝生机。
她闭上眼,脸上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就可以了吧……
“我猜测过很多人,却没有想到,最后出现的居然会是你……”她的声音依旧恬淡平稳,么有一丝即将死亡的恐惧。
“你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我绝对无法原谅你,伤害我在意的人的行为。”
绯樱闲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们要不就觉得我是个疯子,要不就觉得我很可怜。但我从不需要那些廉价的谩骂或者怜悯。这不过是世间的规则罢了,弱肉强食。如果我足够强大,我也可以杀死那个男人,以及他在意的人。现在…我也不过是为我选择的路,付出代价而已。”
这真是个高傲的吸血鬼,她说得对,她的确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即使这世间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的伤痛,她也不会为此哭泣。查尔斯想,他甚至有些开始欣赏她了。
只可惜,正如她所说的,任何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承担应有的代价。在她选择伤害V.V开始,到她对玖兰枢下手为止,查尔斯已经成为了她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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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憧憬,无望的爱恋……
当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绯樱闲的时候,锥生一缕只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被带走了。他无比的痛恨纠缠住自己的锥生零,同时更加痛恨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自己。
他哽咽地拉着绯樱闲的手,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挽留,却阻挡不住她身体的不断溃散。
吸血鬼一旦死去,将一无所有,连让人怀念的遗容,也寻觅不到。
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吧?最后的最后,绯樱闲想,那么,为什么自己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死路?
也许是因为……不够爱。一缕,太像另一个自己,孤独而又寂寞。
失去了恋人,自己这么多年来孤独一人,饱受思念与仇恨的双重折磨;那么,失去了自己,孤身一人的一缕又会怎么样呢?
现在在想什么都是突然,在最后一刻,绯樱闲将自己佩戴的铃铛送入了一缕的手中,然后,彻底消散。
“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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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樱闲在空气中化作光点散去的那一幕,给玖兰枢留下了很深的映像。虽然那时他和查尔斯已经离开了那个房间,但吸血鬼良好的夜视能力还是让他透过窗户,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切。
生死之事,让他周围的忧郁气息又增加了几许。
查尔斯握着玖兰枢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柔声道:“怎么了,小枢?”
“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玖兰枢看着头顶的夜空,流星过境,划破了天界的沉寂,刹那间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然后,悄然陨落。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夏鲁鲁会记得我吗?”
看着玖兰枢用这般落寞而充满渴望的表情望着自己,查尔斯心中蓦地一痛,他做了一件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伸出手,揉乱了玖兰枢的头发,轻声但又严厉地斥责道:“说什么傻话!”
“夏鲁鲁,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过了一会儿,风夹杂着玖兰枢的声音,轻轻飘过查尔斯的耳际:“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是我很熟悉,很亲密的人,但我却总也没有头绪。”
“……”查尔斯有片刻的迟疑。如果他自称是玖兰悠,给予小枢情感上的安慰的同时,也会加之于他事实中的欺骗……查尔斯不知道,这对于玖兰枢而言,算不算是另一种更深的伤害。
“不能说吗?那就算了。”玖兰枢对于这个答案好像并不失望,或者说,他早有预料,“元老院的人接到绯樱闲的死讯,一定会迅速地赶过来吧。杀死纯血君,可是重罪。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夏鲁鲁,不能让你被他们的人抓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下来,这周的更新任务又去了大半了呀,撒花~~~
看看在结文之前,万字更新能不能凑齐五朵金花。
想要加更,请亲们积极留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