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莹大喜,忙替她哥哥谢恩,急急忙忙就回去送信了。
第二日一大早,徽瑜早早的就起来梳洗,路远天冷,姬亓玉又不在身边,徽瑜没打算带着孩子去,临出门之前特意去跟女儿知会一声,这小丫头现在很精明。小丫头片子自然不乐意,她也想去玩,但是母亲又说弟弟太小若是吹了冷风就要生病,自己跟着母亲走了,弟弟在家没人陪又可怜,最后委委屈屈的还是留在家里陪弟弟了,可惜誉哥儿完全不知道他姐姐的一番牺牲啥意思。
这样的天气里,纵然是国安寺来上香的人也并不多,徽瑜这次没有走后山门,马车直接停到前门,雪琪摆了脚蹬,打起帘子,徽瑜扶着雪莹的手这才下了车。
冷风扑面而来,徽瑜紧了紧大氅,正要抬脚走上台阶,忽然就听到来路上传来杂乱的呼喊叫嚷惊恐声,徽瑜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一辆马车疯了一样的撞了过来.
冬日的阳光并不耀眼,徽瑜站在马车前,背光而战,所在之处山门台阶之前,那马车失控的方向虽然是跟徽瑜站立的方向一致,但是在徽瑜前面还有数辆马车,大家都是上香而来,徽瑜的马车上并没有靖王府的标志,所以山前众人马车相邻,并不知道需要避讳。
徽瑜行事是个比较低调的人,姬亓玉不在的时候,她是能简单就简单出行,因此此时看到那疯了一样的马车撞来的时候,忽然想到若是今儿个带来的侍卫足够多就好了。偏偏她只带了数人,此时大家都护在她的前面,在侍卫眼睛里,没有人能比王妃的安全更重要。
雪琪虽然没有雪莹聪明剔透,但是敏锐的反应比雪莹更快地贴身护在主子前面,雪莹回过神来也立刻将徽瑜搀扶住。
那失控的马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直的撞向了徽瑜前面第三辆马车处,巨大的撞击声夹杂着哭喊声、惊恐生在这原本寂静的山门前交织在一起。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山躲开,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倒霉的人。
徽瑜其实并不觉得害怕,但是在外人前面她不能轻易地展现身手,谁知道这里有没有识的自己的人,姬亓玉不在京都,她不能给他惹麻烦也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去看看有没有伤到人。”徽瑜自己不能出手,就对着自己的侍卫下令。
四名侍卫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守在徽瑜跟前,另外两人快走过去查看究竟。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就看到那撞在一起的两辆马车的骏马似乎一下子变得颇为暴躁,猛地窜起来拉着残破的马车就开始狂奔。
雪莹跟雪琪她们护着徽瑜迈上台阶避难,旁边同样上山的香客跟她们的想法一样,一下子大家都往台阶上靠,瞬间挤成一团。人群一下子密集靠拢,徽瑜又往上迈两台,刚抬脚却看到自己前面的以为老夫人受惊过度站立不稳居然忘下面栽去,她身边的家眷仆从七手八脚的去拉人,可是那发疯的马听到这边的动静,居然掉转过头冲了过来。
徽瑜面色铁青,手腕一翻,一下子将那老夫人拉住顺手退给雪琪扶着,“看好了。”
雪琪应了一声,拉着那老夫人往一旁躲,雪莹护着徽瑜往另一边躲,就在这时那马一下子冲了过来,拖着那残破的马车厢,若是躲不开被砸在下面,不死也重伤。
两名侍卫再也顾不得,一人一边将徽瑜托住迅速的的后退,雪莹整个人被那马车的冲击力一带整个人扑了出去,从台阶上滚落。
“救她。”徽瑜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雪莹被马蹄踏死,立刻吩咐身边的侍卫救人。
这两人为难的对视一眼,还是分出去一个去救雪莹,另外两个正竭尽全力制止另外一头疯马,因为无法让它们安静,其中一名侍卫无奈之下挥刀将其宰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样的一幕让这些寻常在深宅后院从未见过血的夫人小姐们越发的惊恐大喊起来,国安寺山前简直乱成一团。
受这血腥气的影响,另外一匹马似乎更加受了刺激,疯了一样的在这里奔腾撒欢,包括徽瑜在内的五六辆马车都遭了秧。
疯马横行乱撞,路人惊恐不安。雪琪跟雪莹都不在她身边相护,四名侍卫指派出去三个,剩下的一个胡着徽瑜往后撤。今日上香的人虽不多,架不住大家都往台阶上逃命,加上有徽瑜的侍卫开道,一时间往徽瑜这边凑的人更多了,人一多就乱,徽瑜被人群带的站立不稳脚下踏空,身体失去平衡往下栽去,旁边的侍卫却被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死死的拉住胳膊喊救命。
那侍卫看着王妃受惊,哪里还能想别的,一把推开那小姐,就去救王妃,偏在这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人影将王妃给架住了,拖着人闪到了一旁。
徽瑜其实自己身上有功夫并不会伤到自己,只是她不能在人前露馅,方才的事情纯属意外,她就想着大不了从台阶上跌一下,她控制一下力道跟姿势可能也就是轻微的擦伤。偏这个时候旁边也不知道哪里探出一只胳膊,一下子将她拉住拖到一旁。这人估计是个生手应该是没在这样的情况下救过人,用力过头,拖她的力量太大,这里又是立在台阶之上,结果把徽瑜拉住了,他自己却因为这力道过大‘砰’的一声整个人跌倒了后面的台阶上。他一倒不要紧,手里还抓着徽瑜的袖子,徽瑜猝不及防之下,就被他拽到了。
这倒下的位置压下去正中那人的胸膛,是个男人!徽瑜暗想这下糟了,正要使个手法摔倒一旁去,反正不能歪在这陌生男子的身上。就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有个人比她更快的压在那男子身上,徽瑜那手法不能用了被这个人一带整个人跌了过去。
“主子,您没事吧?”
徽瑜囧。
原来方才扑过来的那黑影是雪琪,雪琪苦着一张脸,揉着腰,她是被那侍卫扔过来的。
旁边的侍卫看都不敢看雪琪,额头上冷汗直冒。要是他是女的,他就自己扑过去给王妃当人肉垫子,要是让王妃跌倒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不用等王爷回来,他自己就以死谢罪吧。
被扔过去的雪琪:……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花就飘过来了,看清楚自己给王妃当了人肉垫子,立刻反应过来,先询问主子,神情特别的紧张。
徽瑜没事,她觉得有事的应该是被雪琪压住的人。在台阶上先是就自己摔倒,然后被雪琪砸,又被自己压,肯定伤的不轻。最起码这腰背是要吃些苦头的,这样冷硬的台阶上,就算是冬天穿的厚也够呛的。
徽瑜立刻站起身来,这是雪莹也过来了,脚步有些不太自然,应该是方才被冲出去的时候受了伤。但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将徽瑜搀扶住,雪琪也爬了起来,大家的眼神就同时落在了那倒霉的最下面的肉垫子身上。
首先入目的香灰色出锋狐皮大氅,里面穿着的是宝蓝色宝相纹直裰,腰束锦带,缀着葫芦形缂丝荷包。只看穿着,这人必定家里是富贵人家。再往上看那人面容,就算是徽瑜见惯了姬亓玉那绝世姿容此时也忍不住的一愣。
浓淡恰当的双眉斜长入鬓,此时微微皱着显然在忍着身上的痛楚。那双眼睛柔润和煦仿若春日的骄阳,挺鼻薄唇,肤色玉白,束发的长簪摔落于地,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小半张脸。
姬亓玉高贵中透着凛冽的刀锋,纵然姿容无双,也令人不敢直视。可是眼前这男子宛若与他截然相反,似骄阳下一抹碧玉,温润清透,和煦淡雅。
许是这男子的美色实在是过于出众,不要说徽瑜,就连她身边的丫头侍卫都有些傻眼,竟是呆住了。
那男子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目光,也不觉得有异,伸出手撑在台阶上想要站起来,结果却又摇摇欲坠的挣扎两下坐回去了。眉眼之间带着一丝苦笑,索性直接倚在台阶上,看着徽瑜一行人说道:“纯属意外,你们无需介怀,我的仆从很快就来了,你们可以走了。”
干脆利落的赶人,对于他的伤势一个字都不提,加重他伤势的原因是徽瑜的侍卫宿俊将雪琪扔过来给徽瑜做了隔垫。这人竟是丝毫没有追究的姿态,轻描淡写的就让他们走人。
两匹疯马都被宰杀,方才慌乱的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但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受伤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马为什么突然发疯徽瑜不晓得,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次出行纯属临时决定,她敢肯定如果不是意外的话,肯定是针对她来的。
“多谢救命之恩,不知道如何称呼,改日再奉上谢礼。”人家不在乎救命之恩,徽瑜却不能假装无事,所以这话是一定要问的,至于这场事故,自然是稍后慢慢查。
旁边那被徽瑜救了的老夫人此时在家人的搀扶下也过来道谢,一时间这边人又多了起来,徽瑜只能先应付打发走这位,等她回过头来,那人已经离开,一个字未留。
“人呢?”徽瑜问道。
雪琪跟雪莹对视一眼,四名侍卫环绕在徽瑜身边,将这边隔成一方小天地,没有人再敢过来打扰。纵然是徽瑜并未亮出王府的徽记,但是只看她们的气势也知道定然是有来头的人,何况才出这一场意外,谁也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寺里的师父这时也赶了出来,请了大家进寺休息压惊。涤尘亲自应了出来,远远地从台阶上往下奔。
“走了,方才人一多,他的侍从过来把他搀扶走了。”雪莹压低声音讲道。
徽瑜颔首表示知道了,倒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让人打听下,看看是什么来头。毕竟是施以援手的人,总要谢谢才是。”
“是,奴婢知道了,会让宿俊去查的。”雪琪在一旁出口应道抢了雪莹的话。宿俊这混蛋方才将她扔了过来,虽然她很愿意给王妃当垫子,但是这样被扔过来真的好丢脸,这样的跑腿的差事就给他好了,小小的出一口气。
一旁的宿俊:……
他只是忠心护主而已。
涤尘正好在此时走到徽瑜跟钱,笑着施了一礼,面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揶揄实在是没有出家人的宽厚。
徽瑜瞪他一眼,涤尘摸摸鼻子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徽瑜越过他这才往寺里走去。出了这样的事情,徽瑜觉得很晦气,决定先去拜拜佛捐点香油钱,给自己去去晦气。涤尘方才看了笑话,此时尽心尽力的在一旁给徽瑜做向导。
徽瑜也不搭理他,一直到烧完香走出大殿,这才开口问道:“大师可还好?”
“师父六根清净,不惹凡尘,心无尘埃,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涤尘笑眯眯的回道。
徽瑜抬眼瞪了涤尘一样,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在讥讽她惹事生非。
涤尘眯着眼笑,老神在在的说道:“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好好相夫教子,偏偏把京都的商圈搅得天翻地覆,啧啧,真是够吓人的,幸好我是出家人,阿弥陀佛。”
徽瑜冷笑一声,“要不我超度你一把,让你万丈红尘里滚一圈?”
涤尘眼皮一跳,这个姑奶奶可不好招惹,她敢这样说那会一定有办法真的把自己逐出国安寺的。怎么就这么嘴欠非要招惹她,连忙双手合一讨饶,满脸的谄媚。
“真该让大家看看你现在的嘴脸。”
“我这都认错了,您就饶了我吧。”搁外边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那里用得到这样的伏低做小,遇上她这不是技不如人吗?讨饶也不行,这也太霸道了!
“饶不饶的可不在我。”
“得,下回可不敢随便说话了,多谢您高抬贵手。”心里真是憋屈,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伶牙俐齿的,真不知道靖王怎么还能当成宝贝护着。
什么癖好啊!
说话间就到了了闻大师的院子,这里依旧十分清净,放佛时光一直不曾走动。徽瑜低头浅笑。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到她这里她也想没这么多的烦心事儿,可是哪里能如意呢?
焚香煮茶,虽陋室,却安宁。
徽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大师这里的茶果然不错。”
了闻闻言轻轻摇头,“茶,还是那茶。”
徽瑜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大师真是时时处处在点化与我。”估计是自己京都的动静太大,也惊到他了。同样的东西,心情好的时候与不好的时候,吃进口中那味道也是天地之别,大师这是在讲她为此得意吗?“我不动,别人就动。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大师应当晓得我的难处。”
了闻轻轻叹息,“索性结果是好的,受利与百姓。”
徽瑜微默,良久才答,“红尘中翻滚的人,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大师不用劝我了。”
徽瑜出门之际,听到了闻大师几不可查的一声叹息。脚步微顿,却还是昂头出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在想回头是岸已经不可能了。她走到这一步,如果让她退后一步,那么信国公府会不会放过她?显然是不可能,既然如此,就只能拼下去。
了闻大师并不是真的劝说她后退,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失了怜悯之心,嗜杀成性。
他感受得到,自己心里那翻滚的汹涌之意。
徽瑜并未去厢房休息,而是信步在这佛寺里踱步慢行。没走几步,涤尘又追了上来,笑眯眯的对着徽瑜说道:“师父说了,若是王妃不急着回去,午时我们院子里自己开伙,请您吃素斋。”
徽瑜失笑,“大师自己动手做斋饭?”这可从没听过。
“哪里能让师父动手,是我亲自下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哦。正好今日师父的以为小朋友来探访,算是巧了。”涤尘十分骄傲地说道,能吃上他亲手做的斋饭,也就只有他师父跟方丈有这个荣幸了。只是近日来了位客人,跟师父十分有缘法,这才让他下厨待客,靖王妃是适逢其会碰上了。
徽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搭了别人的方便才能蹭上这一顿素斋。这样一想倒是真的好奇,什么人能让了闻大师留饭相待,还要涤尘亲自下厨,可真是有面子,就连皇室中人来了,只怕是也没这个机会。
“那敢情好,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徽瑜笑道。
涤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若是王妃无事,不如去跟我师父的那位小朋友对弈一盘,那位也是个高手。”
小朋友? 看来年岁不大,徽瑜带着几分好奇之心应了,就吩咐几名侍卫守在院门外,只带着两个丫头贴身服侍,随着涤尘又重新回到了了闻大会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