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董鄂妃厉声呵斥,绿莺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董鄂妃道,“本宫屡次严申宫规,绿莺,你都忘了吗?”
绿莺深深叩首,“奴婢该死!奴婢知罪!求娘娘饶命!”
桑枝心知绿莺犯了董鄂妃大忌,唯恐董鄂妃重责,连忙道,“娘娘!绿莺侍奉您从来尽心尽力,绝没有半点懈怠。如今不过替娘娘您不平,心疼您,才言语不察出了差错,还望娘娘大人大量,恕她冒犯之罪!”
董鄂妃却道,“后宫之中,最是舌头根子处好生事,本宫向来最厌这个,怎得竟去不了你们这等恶习?”她长叹一声,“一向宫里都有这些个婆子婢女,专爱挑拨是非颠倒黑白。见着比自己好的,面上几句奉承,私底下总巴不得鸡蛋里挑骨头揪出人家的错处来。倘若这人真有错处倒还省事,怕就怕没有错处,那便要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也要捏出错来。各个心黑嘴毒,巴不得人人都比自己过的差才开心。”说着就看一眼桑枝,“所幸你向来纰漏甚多,板子挨得多,如今后宫里哪个不知道你在辛者库的‘美名’?这是你的大幸,她们尽可以揪着你的过错让自己舒坦度日。倘若你行为端正无可挑剔,然而身为女子便是你最大的错处。若你是个儿郎,各个必巴不得对你抛媚使娇,可你是同她们一样的女子、奴婢,她们嫉恨于你,便能想尽法子将你抹黑,偏不要任何证据,只凭两片嘴唇一口唾沫,就足以将你置于死地。桑枝,你如今为她求情,是不知这后宫之中,舌头底下杀死过多少人。”
“……”桑枝听得心惊肉跳。她没有往回看,一时不知宫里还有这些个恶心事儿。但只要稍一细想,董鄂妃所言难道有假?莫说这后宫,便是她前世,文明已然相当进步的社会,不也是有这么无事生非的一帮三姑六婆吗?只不过不同的是,在后宫里三公六婆是不分年龄的。所有宫女唯一的关注点便是主子,主子的一言一行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更与她们的生死荣辱息息相关,所以这八卦和恶毒也就远非前世社会能比。到底董鄂妃是久居深宫深谙宫中诸事的皇贵妃,比桑枝要看得多懂得更多。
一番话说得桑枝喉咙发干,看向绿莺时心情极为复杂。她纵然心里把绿莺想得与别的宫女不同,但究竟绿莺也是众多宫女的一员,或许高明一些,但宫女们的恶习又岂能毫无沾染?而且听着董鄂妃的意思,绝不像要轻饶绿莺的意思。绿莺抬头,目露祈求之色,桑枝心中不忍,仍是艰难开口,“娘娘,请念在绿莺初犯——”
“就是初犯才要重罚,”董鄂妃打断她的话,“她是本宫身边人,倘若第一次轻饶了她,以后她便要以为只要求情就可以躲过去。况且只怕宫中人以为本宫偏私,只要讨好本宫便可以任意作恶,这还了得?”董鄂妃脸色严厉,把绿莺吓得求饶的话都没敢说出口。
桑枝见董鄂妃态度坚决,心知说什么也没用,便只好闭口不言。但到底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偏尽落董鄂妃眼中,董鄂妃扫她一眼,摇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后宫之中没有小事,妇人之仁害人害己。”说着,握住桑枝的手道,“桑枝,你可懂?”
不知怎的就亲昵地重重握住了自己的手,董鄂妃突然作出此举,让桑枝一时茫然。正不明所以时,对上董鄂妃意味深长的眸子,桑枝才忽然浑身一震,明白过来——董鄂妃的重点不止是在说绿莺,更重要地是警示自己“妇人之仁害人害己”!
瞬间桑枝心尖都颤抖起来,这最后一番话明明就是对她的暗示和警告,让她不要忘记自己身上的任务!董鄂妃眸色深沉,桑枝呼吸有点不稳,强自压住心绪道,“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董鄂妃这才满意地拍拍她的手,目光深深地看看她,随后带着绿莺离去。
桑枝已然后背被冷汗浸湿。直到董鄂妃和绿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还觉得心口都嗖嗖地直灌冷气。正出神,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皇贵妃真不是善茬。”
桑枝又受到惊吓,身子一僵,连忙稳住心神回头去看,竟是蔡宛芸。
蔡宛芸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却道,“不过话却说得透。”她上前一步,望着桑枝道,“桑枝姑娘贵为承乾宫的大红人,到坤宁宫来服侍,岂不委屈?”那眼神中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