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奇点点头:“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下官秉承圣人之训,一向不喜欢结党,可惜世风日下,现在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似下官这般,是无法在这个官场上混下去的。”
杨鹤闻言问道:“张兄,现在朝堂之上党争很厉害么?”
张凤奇叹了口气道:“岂止是厉害,简直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摇摇头,张凤奇叹道:“以前,我大明虽有大臣抱成一团,却并不算结党,直到二十多年前,顾宪成重修东林书院,与高攀龙等人于东林书院讲学,一大批学子聚于东林书院,结成东林党,大明算是有了真正的朋党,自打有了这东林党,大明的朝局便再无宁日,局势也是每况愈下。”
“东林党?”杨鹤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东林党杨鹤倒是听说过,是那个著名的太监九千岁魏忠贤的政治对手。
后世人提到魏忠贤,无一不说这人乃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阉贼,那么他的政治对手东林党便毫无疑问被大加褒扬。就是说杨鹤所知道的东林党,乃是正面形象。
可是现在听张凤奇的意思,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沉吟了一会儿,杨鹤道:“这些人既然称党,则必有主张,不然不会凝聚这么多人,不知这个东林党的主张是什么?”
张凤奇闻言一怔,不由深深地看了杨鹤一眼,这人居然知道东林党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这可不像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说出的话。
不过张凤奇还是说道:“东林党的主张是开放言路,革除弊政,要求朝廷振兴吏治,并提出发展经济,减轻赋役负担,反对征收矿税等等。”
“这些主张好像没什么错误吧?”杨鹤闻言疑惑道。
张凤奇笑道:“是没什么错误,下官也没说东林党的主张不对,下官说的是党争。”
“党争?”杨鹤沉吟了一会儿,接问道:“既然是党争,那肯定不会只有东林党一党,不知朝中还有哪些派系?”
张凤奇苦笑道:“派系多了,实力比较强的有齐党,浙党,楚党。”
“齐党,浙党,楚党?这些党的名称好像跟东林党不大一样啊。”杨鹤疑惑道。
张凤奇道:“是不一样,这几个党是以首领的籍贯命名的朋党,以山东人亓诗教、周永春为首的那些官员属于齐党,以浙江人沈一贯,方从哲为首的那些官员属于浙党,以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为首的那些官员属于楚党。”
“张大人,我觉得东林党的主张没什么错误,齐党,浙党,楚党这些官员为什么要反对东林党?”杨鹤疑惑道。
张凤奇摇摇头:“杨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东林党有些主张确实很对,比如说革除弊政,整顿吏治,发展经济,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有些则不然,比如说开放言路,减免赋税,这都是有问题的。”
“开放言路,减免赋税怎么会有问题?”杨鹤奇道。
张凤奇苦笑道:“杨老弟,你身在军中,应当知道军队经常不能按时发放军饷。为何不能按时发放军饷?因为朝廷没钱。
下官有位同窗在户部供职,有一次他跟下官说过,朝廷一年收上来的田赋,大约是两千七百万石粮食,折算成银子的话大约是二千一百万两银子左右。
这些田赋除了供养皇亲国戚和官员的俸禄,剩下的都用于军费,大约是九百万两银子左右。
杨老弟你可以算一下,仅辽东边军就有十四五万人,一人就算一两三钱的军饷,一年就要二百三十多万银子,这还没算军粮,军械等费用。算上这些,仅辽东边军一年就要消耗四五百万两银子。
大明边镇共计九处,总不能把钱都拨给辽东吧?就是说一年九百万两银子的军费是远远不够的。
朝廷现在都养不起兵了,再减免赋税,朝廷拿什么养兵?没有兵,拿什么抵御外虏?实际上,大明现在的情况非但不应该减免赋税,相反却应该增加赋税。”
“再增加赋税,老百姓受得了么?”杨鹤疑惑道。
张凤奇摇摇头:“其实朝廷定下的税额并不高,大抵不到三十税一,即便加上各种摊派也不到十税一。”
“十税一的话应该不高啊,可老百姓为什么会觉得赋税高呢?”杨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