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倒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指着那孩子对宋仪道:“你瞧,这一位哥儿乃是赵同知的独子,叫赵礼,今年才刚十岁。书院里时常与你做对的那个赵淑,便是他亲姐姐。”
“原来是这家的……”
书院里那赵姑娘罢了。
宋仪不曾放在心上,眼看着那小孩儿还要与老僧论什么因果,也懒得再听,又与宋倩去别处了。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行至偏殿,人便渐渐地少下来。
宋倩半路上还与宋仪说了个有意思的事:“说起那赵姑娘来,怕还有一桩事你不知道吧?她与原来你那一位周公子乃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听说是有意与周兼,不过你也知道……”
周兼中意的是宋仪罢了。
宋仪想起来,总算是明白这一位怎么处处跟自己对着干了。
她失笑:“我竟不知自己这样招人嫉——”
一个“恨”字还在舌头上没来得及绽出去,宋仪的声音就硬生生止了。
她脚步顿在大殿前,已经看见了虔诚朝着前面菩萨叩首的婆子。
这婆子眼熟,乃是当日在周府门前大哭的那个,宋仪当时还赠了银钱给她。听孟姨娘说,如今周博虽然羁押在狱,不过周夫人的病情已经好了下来,宋仪知道之后良心也安了不少。
她本想要走进去说两句话,可旁边宋倩连忙拽了她一把:“五妹,你干什么?”
宋仪怔住,直被宋倩拉着到了一旁,她才问:“三姐?”
宋倩皱眉:“我知你上次对这廖妈妈施过恩,可周家的事,父亲已经甩手不管,你来凑什么热闹?纵使现在周夫人病得要死,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
不对,孟姨娘不是告诉她,说周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吗?怎么在宋倩口中,竟是“病得要死”?
宋仪这一回彻底愣了。
宋倩不知中间还有孟姨娘的情由在,根本不知自己漏了话,拉着宋仪便走:“总之不管你对那周公子是不是有旧情,如今这周家也是个泥潭,听闻家财散尽,周夫人嫁妆也都用来求医问药,半分也没见好。往日风光,今日连个治病钱也没有。你何苦趟进去?瞧你平日清醒,这会儿万莫犯糊涂。走吧,娘那边也该忙完了,咱们回去。”
宋仪皱着眉,原想站住脚,可看宋倩难得一脸的坚决,也只来得及回头望了一眼。
那廖婆子跪在菩萨面前,衣衫虽干净,却看得出潦倒样子,满面泪痕,口中喃喃自语,约莫正在为周夫人祈福。
殿内光影昏沉,宋仪人一远,便再也看不清了。
这几日巡按御史彭林就要回京,周博则早被押解入京。
济南与京城相隔不远,想来时间也快。
周家的消息,不便由宋仪自己的人来探听,唯恐落了口舌去,可如今她从孟姨娘处听来的消息却与宋倩所言不一,宋仪心里着实沉甸甸的。
一路跟着宋倩回了法相寺,宋仪再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一直等到回府进了自己的屋,她才渐渐冷了脸色。
雪竹端了盛满水的铜盆进来,见宋仪面色不对,说话也小心翼翼地:“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明日可是要回家去看你娘?”雪竹并非家生子,而是外头买进来的,多有机会出去探望自己亲人,因而宋仪有此一问。
“回姑娘话,正是明日。”雪竹一顿,斟酌着问道,“五姑娘可有什么事?”
“确有一事,要交给你来办。”
宋仪不是善人,回来的路上她便想过了,周兼与她之间本不算是有什么交集,顶多是曾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她不该出手帮他们什么,可宋父之作为,终究叫人齿冷,更让宋仪平白生出许多不安。
那法相寺的僧人说因果,了恶的因果,种善的因果。
她宋仪,但求个问心无愧算了。
更何况……
眼帘低垂,宋仪侧转身,翻出被她压在匣子下头一直没动过的一万两银票包起来,心道那一位出尔反尔瞧不起周兼,如今她用那一位的银钱做事,也算是胡乱了去此段因果。至于这银钱到底如何来,宋仪已不须担心,毕竟她手里有了陆无咎给的一笔,即便将来有人掰扯起来她也不怕。
“明日你出府时,只管打听打听如今周夫人在哪里,把这东西送去便可,记得莫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