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的动作太慢了。
一辆已经撞到了街边商店的橱窗。
玻璃哗啦啦地全碎了。
碎片喷了一地。
另外一辆,撞到了街边的路灯。
旁边的沈婉只能蹲下身子,捂住了脑袋,承受着这一阵玻璃雨。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巨大的灯柱被撞弯了。
哐当一声重响,灯柱砸到了车背上,把车子砸出一个大窟窿。
锐利的灯帽,直直地往下。
沈婉蹲下了身子,脑袋仍旧被砸了一下。
她顿时头痛欲裂。
鲜血,从被划破的头皮里飞快的渗了出来。
她的视线被鲜血模糊了。
眩晕袭来,她眼前一昏,无力地软坐在了地上。
街上的车子警报声,响成了一片。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车后门一拉,一个人跳了出来。
“伤员在哪?在哪?”那个穿白大褂的冒冒失失的,他一不留神,把沈婉的没受伤的手背,也给踩了一下。
“痛……”沈婉觉得自己快挂了,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啊,他这么一踩,地上的玻璃都嵌入她的掌心了。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你别死啊。我第一次跟出车。来,是不是美女,要不要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我要……投诉你……”沈婉艰难地呼吸着。
她一抬头,似曾相识的一张脸跃入眼帘。
那人也愣了。
半天,他以超大分贝的声音高叫了起来:“哇咧,你是容若的女朋友!”
他连忙把沈婉搀扶了起来,送进了救护车里。
她满脸的血痕被迅速地清洗着。
但是,她的耳朵,也迅速被聒噪的声音填满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不给容若送东西吃了?”
“容若把玫瑰花都剪下来了,是送你的吧?”
“容若今晚让我来,要是他来了,就……”
巴拉巴拉。
沈婉索性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她庆幸,自己被砸到的位置,是脑袋。
沈婉刚被送到医院,默言就一路大呼小叫:“容若,纳兰容若!纳兰主任,你女人在我手里……喔,不对,你女人昏了,快点来救她,不晓得会不会挂!”
他从医院门口一直喊到急诊部,所到之处,无限瞩目。
容若早已奔了出来。
沈婉其实已经醒了。
可是她不好意思睁开眼睛。
这辈子,最丢脸的事,似乎都发生在那人面前。
容若脸色似乎比她的更白。
他的手指,探到她鼻下。
那么一丝消毒水的干净味道,就闯入她的鼻端。
他的心一松,脸上紧张的神色,也随之散去。
紧阖着眼睛的她,只听见他在问:“昏过去多久了?主要伤在哪里?”
他温热的手心,拂开她的发。
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小心翼翼,她的泪水,就那样,不受控制地垂落了。
她被推进了急救室里。
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那么疼?”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她的头皮触到了冰凉的器具,猛地,整个人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诧异,只轻声道:“等会给你缝合伤口会打麻醉针的,别怕。”
她的泪真要掉下来了。
“那是我的长头发……”她哽咽了,他肯定把她剪成一个丑八怪了。
“头发重要还是命重要?”他嗤之以鼻,但是手下动作,依旧轻柔。
头皮的撕裂缝合了七针。
她的柔嫩手心,也被嵌入了不少小玻璃碎渣。
他耐心地一点点清除了。
消毒酒精抹上时,她疼得直抽冷气。
他的动作慢了半分,口罩之后的唇也动了动:“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人吧。你等会要去做一个脑部ct检查,我估计你一定脑震荡了,一定要住院的。”
她阖上了眸子:“没有必要。我爸照顾不了我的。没大事。我自己可以的。”
他的眉蹙了起来:“你非得这样逞强?”
她能了解,看到担架上扛下来的人是她的时候,他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那一刻涌上来的强烈心慌吗?
“不是逞强。是真不行。”她别过了脸,“我伤的是脑袋,不是手,也能干事情。”
他无情地宣布:“你两只手掌心全部受创,建议你不要沾水。所以,你横竖要人照顾的。”
沈婉没有睁眼:“我的掌心受创,拜你家急救医生所赐。还好,他没踩断我的手,我已经烧了高香。”
容若瞟了默言一眼。
默言的脸已经涨红了。
容若轻叹了口气:“等会,我会替你通知容皓的。”
“不劳你费心。”她的口气也淡淡的。
伤口被包扎好,挂上了吊水,她被推进了病房里。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艰难地动着手指,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过去。
听见她最近要出去几天不回来,店也不开了,沈峰开心地像个孩子。
容若默默地给她端来了一碗白粥。
看她挂断了电话,他才看似无意地问道:“你到底是多惯着你父亲?你受伤,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一直靠她照顾着。放几天假,他能去赌上几天几夜不归家的,她受伤与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需要请看护,就这么简单。”
他没有做声。
一调羹粥,勺到她面前。
她别扭地:“我自己来成吗?”
“你觉得你可以?”他隐隐有些动气了,“你到底要逞强到一种什么地步?”
她知道,他这个前暧昧对象,到底对她有多心痛吗?
他打了电话给容皓。
容皓只是诧异了:“啊?她要休息几天啊。啧,那我岂不是几天上不了头条了?”
一说到照顾,他便嘻嘻哈哈的:“你觉得我能去医院照顾她啊?替她找个看护吧。大不了我出钱。”
出他的大头鬼!
男朋友这样,当爸爸的这样,她什么事都为别人去着想,可到头来,人家都以为她是女金刚,任何事情都击不倒的,谁会心疼她?
只有他!
她瞪着容若。
他才勉强压下了自己的恼怒:“喝吧。喝完,我给你料理一下。现在大晚上的,没有看护可以临时来给你守夜的。”
又流血,又缝针,又疼又怕,此刻有一碗温暖的白粥喝下去,她的胃和心,确实都暖了。
虽然她的头还是昏得要死。
“躺下吧。你刚吃了东西,可能会想吐的……”他无情地宣布。
这可恶的家伙。
她刚想骂他两句。
果然,阵阵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忍不住了,趴在床沿,痛苦地吐了起来。
她吐得脸都红了,又是丢脸,又是难受。
他只是替她顺着背,端来了温水给她漱口,默默地整理好脏污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