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攥紧的匕首被缓缓放下,身上搭着的一幅薄被却下意识地被拉好。
“铭蔓,你身体不好吗?怎么还在吃药?”夏启佑低低地问道。
“我的身体好不好,又何劳你关心。”祝铭蔓的手拉着被角,仿佛被看到自己的肚子。在宫中时每每将手抚过腹部,心中都在幻想哪一天夏启佑归来,看到的是大腹便便的自己还是已经呱呱落地的孩子,他又会是怎样的欣喜。
可是现在,祝铭蔓却不愿让夏启佑看到。就连白日里与他在军营外相会,也是乘着马车的。为什么,祝铭蔓也说不上来。
“铭蔓,你千里迢迢来到军营,为何不事先设法通知我?”夏启佑并未对祝铭蔓的语气有所介意。
“设法通知你?”祝铭蔓嘴角勾起了笑,声音中却无一丝笑意:“我手下的亲兵虽然厉害,却也没有本事将信儿带到叛军的军营里。再说就算有那个本事带去,又有何益?难道就因为我无端端地来了北边,便要你跟周落篱放弃那一场两军主将双双落马的好戏?”
“铭蔓,我与对方主将交战的时候,的确不知道那便是落篱。”
“呵……”祝铭蔓毫无感情地笑:“你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你又怎舍得在她肩上砍上一刀。自然是等你们两个单独相见,你才会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叛军军中,又岂止你一个人不知道她是周落篱,恐怕整个军中,知道她是女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说起来,这个女子做戏的本领,当真高明。我真想知道她出现在胡人面前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幅嘴脸。”
夏启佑的脸色微沉,声音却还平和:“铭蔓,她已经……落篱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不要再说这些辱她的言语,好吗?”
祝铭蔓却喊了怒气:“不是我要辱她,是她自己里通外国,引狼入室,是你这个一军之主在夜半十分跑到了敌军主将的营帐里,却还跟我说着一些欲盖弥彰的话,自取其辱。”
“铭蔓,我可以肯定,落篱她不会、也没有与胡人勾结,你为何不肯相信?”
腹中微觉疼痛,祝铭蔓立时平静了气息,淡淡说道:“你相信你的落篱,我却相信我的耳朵。你心中以她为妻,她心中也以你为夫,只是你当初迫不得已娶了我,竟耽误的你们两个到了今日,才履行一年前的婚姻之约。”
她将手伸出软帐端过床头的药碗,一口气将那发黑的汤药喝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这半年多吃了些药,竟也不再觉得汤药那般难以入口了。
苦涩的反而是夏启佑的声音:“你……果然听到了。”想到落篱终究没有听完最后的一句,便停止了呼吸,夏启佑心中惟余痛悔。
是他,亏负了她。
祝铭蔓不接夏启佑的话,如常续道:“她的腿断了,嗓子也坏了,可她始终没有忘了你,你口中纯洁若雪的弱女子,竟也懂得借助胡人的势力来帮助你。你也很好啊,她的腿断了,嗓子也坏了,你也并没有对她有分毫厌弃。你们之间诚然情深意重,我的感动也是五体投地。”
祝铭蔓放缓了语气:“可是夏启佑,你夤夜之际跑到我的营帐里,是何用意?难道还让我这个敌军的将领,恭祝你们白头到老吗?”
说没有一丝感触,是假的。可是祝铭蔓已经懂得怎么样去平缓自己的心绪,不管是腹中的孩子还是当前的局势,都容不得她再激动了。
“那时候你果然是在营帐外。”夏启佑的语气却是关切:“那晚你……淋了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