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因为生严的缘故,就暂且将原来正院西厢房的三间抱厦收拾了出来,重新布置,用作待客的偏厅。虽说布置的仓促,但内中摆设却一点不含糊。榻上铺的是当年昭君最爱的锦烟绒毯,阮竹帘半遮住外面的景色,只留淡淡的日光照射进来。四角均放着青铜香炉,焚着清幽淡雅的四季奔,窗台上一盆开的正红艳的西洋鹤,夺人眼球。
王熙凤才笑着将众人引到抱厦,四个小丫鬟就端了香茗进来,为首的那个回禀道:“二奶奶,我们姑娘说,太太才歇下,不敢惊动,叫大太太和大奶奶暂且耐心等等,她片刻就来。”
邢文人不悦的搁下杯盏:“把大姑娘叫来,不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数落她,太不像话了些,这在座的无一不是她的长辈,邢家还从没出过怠慢客人的先例,没有在你们姑娘这儿坏了规矩”
王熙凤忙笑道:“大太太别动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不知道,邢妹妹现在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府上内外哪少的了她大太太就算这一时叫了她来,那府里回事的管家婆子们能追到院门口,到时候咱们娘儿几个说话也不能安心,不如叫大妹妹妥妥当当处理了事情后再说。”邢夫人听凤姐儿这样维护耶家,维护解岫烟,心里便不自在,觉得王熙凤果然就是王夫人口中说的,见利忘义,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单单是王熙凤琏小子更是如此
邢夫人越想越不舒服,起身拍了拍裙子,与尤二姐和李宫裁等笑道:“我比不得你们,那里面躺着是我弟媳妇,我不亲自瞧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悬着。你们且坐一坐,等我见见回来再与你们谈笑”邢夫人抬脚就走,王熙凤根本不拦她,反而从盘子里挑了个皮儿薄肉厚的水蜜桃给尤二姐:“这是岭南来的别的地方早看不见这样大的桃子,听说今年连宫里也只得了两筐,市面上有钱也难买”
尤二姐像捧了烫手的山芋,却见凤姐儿甚为热情的样子,不禁怀疑大姐姐尤氏对自己说的那邪。尤氏只说琏二爷虽然好,但家里有个悍妇,若是自己嫁过,非先被琏二奶奶给打死。
然而此刻见了凤姐儿的行动举止,尤二姐只觉得自己上了当琏二奶奶分明就是个菩萨热心肠,与谁都合得来与谁都客客气气,绝不是大太太说的那种阴鸷的恶妇。
尤二姐显然被王熙凤的假象迷惑住了,她便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王熙凤每每问她什么,尤二姐都是如实回答。她妹妹三姐儿瞧了几次也暗中打眼色,也明着做手势,可二姐没多长时间就把王熙凤视为知己,怎么可能轻易理睬尤三姐?
王熙凤一面侦查敌情,一面笑道:“二姐儿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家里的长辈还不急着给你说亲?我手边倒是有个差不离的公子,现在想想,和二姐儿是出奇的般配。”
尤二姐脸色顿时一白,将身形微微后仰,想要拉开与王熙凤的距离。
王熙凤却始终拉着尤二姐:“那公子是我们二爷衙门里的书吏今年只十八岁,生的眉清目秀,和宝玉有几分相似。家里在厩十几处买卖,上无兄长,下无姊妹,三代单传二姐儿过要是就能得个儿牟,他们家非把你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尤二姐脸上一阵阵狼狈,才要婉言拒绝,门口一个小丫头却忙打了帘子往里脆生生笑道:“姑娘来了”
尤二姐见王熙凤和李纨齐齐的站起来,也忙跟着扭头一见尤三姐无动于衷的坐着,赶紧拽了她一下,把不情不愿的妹妹也提了起来。
邢岫烟今儿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上面绣着小朵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通体藕色的玉钗,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
略售黛,朱唇不点即红。
岫烟进来便福身见礼,口中含笑:“我掐算了日子,想着老太太该打发人来瞧,所以准备了几件薄礼,刚刚打发人取来,因此耽搁些时间,大太太和珠大嫂子瞧在我一片孝心上,可别埋怨我了”
寥寥数语,把邢夫人早准备好要说罗的言语统统都堵了回
这个邢岫烟,好不刁钻邢夫人在心里暗骂,口中却仍旧不想轻饶:“你是我侄女儿,我等你片刻功夫,这倒也没什么,可今儿来的还有外客,东府尤大奶奶的两个妹子也来贺,你叫人家干等着,怕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吧”
岫烟上前,笑拉住尤二姐:“二姐儿和三姐儿最和气,断不会在意这个。我刚刚打窗户下经过,听琏二嫂子讽怎么,竟是要给二姐儿说亲事?”岫烟扭头嗔着王熙凤:“我说嫂子也太鲁莽了些,你好歹先打听了清楚再问,免得二姐儿尴尬。”
王熙凤立即明白了岫烟在打什么哑谜,忙乖顺的接过话茬:“怪我怪我难道二姐儿竟是已径定下亲事了?”尤二姐心里急的不得了,尤三姐也隐约感觉到邢岫烟和王熙凤在唱什么双簧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