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需经一段山林,出了这段山路,便等同离开了定蕴山的范围。
“大人……”
一片咳声中,有缉事卫连忙下马,上前查看韩岩的伤势。
韩岩满脸冷汗,面色泛白,眼睛为石灰粉所伤,却仍咬牙坚持道:“快去追……绝不能让他们逃了!快!”
而其话音刚落,便听得隐隐有号角声传入耳中。
这号声浑厚,穿过山林飘荡着。
韩岩神色一振:“是军营召集士兵御敌的号声……!冯十三已将信送到了!快,务必要拖住他们!”
宛县已过,前方再有不足二十里便是靖水河,一定要赶在军营派兵赶来之前拖住镇国公一行人!
只要拖住了,待大军一到,对方便插翅难逃!
受这号角声鼓舞,众缉事卫齐声应下,留两人于原地照看韩岩左右,其余人等皆立时往山林中追去!
这久久不绝的号角声,亦叫许明意等人心神俱震。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韩岩定是在出城之时便已经吩咐了心腹往军营报信,此时军营中定已出兵,准备要截断他们的去路!
好在前方不远处便是靖水河,她幼时常随祖父前往军营,对靖水河存在的意义再清楚不过,只要过了河,便可以反过来阻断追兵……
但此时身后又有马蹄声起,这些缉事卫显然意在要拖延他们前行——
“方才那霹雳弹还有没有了!”许明意转头向国师问道。
国师忙不迭点头:“有有!还有些!”
说着就往道袍中掏去。
许明意已伸出手去:“给我!”
吴恙将马慢下些许,国师连忙递过去。
“再慢些。”许明意边从腰间摸索出一只荷包,边对吴恙说道。
又转头看向国师:“快走!”
国师赶忙点头,他明白,动作慢的先跑!
“朱叔,你们也去前面!”许明意催促一直断后的朱秀等人。
“是!”朱秀未有多问,当即催马极快越过吴恙。
许明意侧过身去,靠在吴恙肩膀一侧,待隐约见得林中现出那群缉事卫的身影时,立即将手中的东西用力丢了出去。
爆声再次响起。
空气中很快白雾弥漫,一行人马慢下速度,有了方才的经验,多是抬手遮挡在眼前免受石灰粉灼目。
“继续追!”
区区江湖小伎俩罢了,一些破火药和石灰粉又能拖延几时!
念头刚起,最前面的几人却突然摔了下马。
相继,又有人随之落下马来。
“这雾中有毒……快快闭息!”有人反应过来,立即高声道。
然已经晚了。
毒粉随着爆声早已弥漫开来,偏生这处山林隐蔽,久经难散。
便是及时屏息者,纵未有立即昏厥,却也已经无力再追。
且于人有害的毒物,马匹也不可能全然不受影响。
甩掉了身后追兵,许明意靠在吴恙身前微微舒了一口气。
虽说下毒之举总归落了下乘,但于她而言,从来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抓紧了。”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明意牢牢抱住他一只手臂。
出了山林,车马的速度愈发快了。
而就在众人满怀希望、只觉得生机便在眼前时,却再次听到了马蹄声响。
这次是从前方传来的!
一路可谓惊心动魄,而这马蹄声落在耳中无疑如催命符咒。
前方来人……多半是京营士兵!
但怎会如此之快?!
而当下已出密林,前方一条直道直通靖水河,根本无路可避!
纵然对方只是先派遣了一小队人马,但前军既到,后面紧随而来的定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大军……
众人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若是敌军,再往前便是自投罗网,急着送死。
朱秀抹了把脸上的血,再次拔出了背后大刀。
阿珠也悄然握紧了长刀,紧紧守在许明意身侧。
“别怕。”吴恙笃定的声音响起:“不是敌军!”
“……”许明意点了点头,绷紧的身形一点点放松下来,满是汗水、几缕散落发丝凌乱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笑意。
这个方向,不会是敌军!
是一路太过紧张,犹如惊弓之鸟了,才一听马蹄声便觉得是拦路之人。
冷静下来想想,纵是京营中的人来得这么快,却也不可能是从正前方而来!
随着双方的靠近,来人很快显露出了真面目。
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人马,朱秀头一次觉得秦五那张蠢驴脸来得如此顺眼亲切!
“夫人快看,是许家军!”
吴世子面色大松,转头对身侧马上的徐氏道:“是许家军前来接应了!”
徐氏露出笑意点头,眼睛有些发红。
“将军!”
“姑娘!”
“昭昭,老爷子呢!”
两拨人马相接,许明意竟于带头之人里看到了自家二叔。
她指了指马车:“都在车内,过了桥再细说!”
都在车内。
都在就好。
许昀一瞬间放下心来,随秦五等人调过马头,往靖水河的方向折返回去。
河岸之上搭着索桥,可容一辆马车通行。
先是十人上桥,护着马车先行。
镇国公坐在车内,桥身晃晃荡荡,马车也如漂浮在半空中,这道桥他过了许多次,但无一次是此时这般心情。
这条汛期时有洪灾泛滥的靖水河,将京城以南一分为二,左侧自古以来便修有官道,与江南互通,多年之下渐渐累积出了富庶之气。
相较之下,因地势缘故,右侧便相对滞后许多,多是祖上便以种田打猎为生的农户猎户。
当初先皇入京,始建军营,他自愿领许家军退去靖水河侧。
便是再亲近的手足同胞,面对帝王这个身份,也要存有一份分寸在。
这条靖水河,便是他的分寸。
那时他并未想到,他这所谓分寸之举,有朝一日竟也会成为一道保命符——
人马渡河之后,秦五立即下令。
“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