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身形高大的士兵抡起来时便备下的斧子,重重向那连接索桥与岸边石柱的铁链砍去。
“哐!”
“哐!”
斧子与铁链相击声声震耳,铁屑迸溅激出点点火星。
又一斧落下,其中一条铁链断裂开来。
此时对岸忽然传来滚滚马蹄声。
“是许家军!”
“追!过桥!”
“杨副将,他们在砍桥!”
冲在前面的副将杨永脸色顿变,临近桥边猛地勒马,急声下令:“放箭!”
“还放你娘的箭!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秦五隔着靖水河高声骂着,语气神态却极为畅快。
他家将军的马车已经先走了,这群瘪三还搁这儿瞎蹦跶呢!
再一斧狠狠砸下去,最后一根铁链也再难承受这一击,同石柱彻底分离。
长长的索桥失去了一端牵制,如一条巨蛇般坠入靖水河中。
秦五弯身夺过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斧子,猛地使力朝对岸那群仍在出箭的士兵们掷去。
他是出了名的怪力,这一斧头离了手,卷着潮冷河风呼啸而去,宛若一头要命的猛兽朝人扑咬而来。
杨永瞳孔一缩,连忙驱马躲避,出箭的士兵们亦是停了攻势乱作一团。
这时,对岸再次传来秦五响亮的声音:“姓杨的,爷爷们今日没工夫修理你,待改日得空再来取你狗命!哈哈哈哈!”
“驾!”
秦五拍马,带着下属离开了河岸,连背影都透着快意。
看着那行人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对岸的杨木林中,就如挣脱了束缚的猛兽归林,杨永咬紧了牙关,心底的恐惧不受控制地扩散开。
镇国公竟是真的就这么反了!
“杨副将,接下来咱们要如何应对?”
杨永听得头都要炸了。
他怎么知道要如何应对!
“速速带人去宫中禀明此事!”
那开口的士兵听得一愣:“……是属下去吗?”
“废话!”杨永调过马头,沉声道:“回营!”
那士兵站在原处欲哭无泪。
未能拦住镇国公,差事办砸了,这个时候去宫里,与其说是送信,他更愿将其称之为送命。
看向湍急的河水,士兵一瞬间生出了怀疑人生的念头——他方才究竟为什么非要凑上去多嘴问那一句?
……
大理寺中,火势已被扑灭,劫狱的刺客眼见无法得手,悉数溃败而去。
局面刚一得到控制,大理寺卿便带人赶往起火的卷宗楼,处理后续事宜。
将追缉刺客的差事交待了下去之后,纪修带着两名心腹去了地牢。
这些刺客能不能追得回来,他根本不在乎,也未打算亲自去追——帮杀子仇人全力御敌,排忧解难,他倒还没疯到这地步。
反正他能力平平,蠢货一个,办得好差是运气,办不好也属正常。
如今他所在意的,只报仇这一件事而已!
今日之事蹊跷诸多,他要亲眼看到夏廷贞这只老狐狸还在牢中才能放心。
外面的天色阴沉着,牢中则愈发昏暗许多。
随着大门被打开,风跟着钻进来,怂恿着石壁上悬着的几盏风灯不安地鼓动起来。
狱卒在前带路,一直往里走,最终在最里面的那间单独的牢房前停下脚步,取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本官有些话要单独问一问夏首辅——”
纪修开口,言及夏首辅三字时,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讽刺。
狱卒识趣地应下,退得远远地。
两名心腹守在牢房外,纪修抬脚走了进去。
牢房不大,一只破旧木桌,一条条凳,靠墙砌了张窄床,其上倒尚有发了霉的薄被一张。
且那床看起来硬邦邦的薄被,竟被折叠得十分整齐。
纪修看在眼中,自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夏首辅倒是神定气闲,想来应是运筹帷幄,断定了自己不会丧命于此——”
穿着囚服手脚锁着铁链的人坐在床沿边,微微抬起眼睛看向纪修。
那双眼睛依旧透着冷肃之气,同往日并无区分。
这眼神如同一根巨刺扎在纪修心头,叫他愤怒又不安,正如他方才所言,对方处处神定气闲,尚不知铺下了什么后路,是否还有什么诡计未使出……而他,绝不能容忍对方再活着离开此处!
“太庙中刺杀圣驾,另安排人手劫狱,这招声东击西使得似乎不怎么高明,倒不似夏首辅一贯的算无遗策。”
纪修用讽刺对方行动失败来压制着不安:“主子要烹狗,狗反过来要咬死主子,这出戏倒也精彩,只可惜啊,这一口没能咬在要害处,再想扑上去怕是不能了。”
夏廷贞眼神微动。
刺杀圣驾……
劫狱?
纪修上来便将这两桩事指向他,莫非是荣氏失手败露了?
可所谓劫狱之事,显然是有人在打着他的旗号作乱……
包括方才他从那些狱卒口中隐隐听到太庙中出了刺杀之事……
这一件件,恐怕才是有心之人真正的“声东击西”!
夏廷贞心思几转,猜测频出,出于印证与试探,他冷冷地开口:“于这京师内公然劫狱,夏某尚且做不出如此蠢事。倒是纪大人,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几句不知真假的揣测,便急着来夏某面前冷嘲热讽,就不怕错放了真正的主使者,再误了身上的差事么。”
“夏首辅身处牢中,依旧能决策于外,虽刺杀未成,却掳走了太后和吴皇后及小皇子为质,想来是少不得要以此来同皇上谈条件的——怎么,现下却竟是连承认也不敢吗?”纪修表面讽刺,实则亦是在试探着。
他对今日之事始终是存疑的。
“掳走了太后皇后与小皇子?”夏廷贞的神态终于有了变化。
太后,皇后,小皇子……
这三人皆关乎甚大,各有着旁人无法取代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