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妃见太后良久不曾不说话,又苦苦哀求道:“凌霄不敢求太后娘娘饶了启逸,只求太后娘娘留他性命!”
面对福妃的哀求,太后眼底掠过一阵不自觉的恍惚,仿佛岁月一下子倒流,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迷乱的雨夜,终是于心不忍,太后默默点点头,低低道:“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领南王与皇上同为手足至亲,哀家本也不想赶尽杀绝。
凌霄听罢此话,面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不少,仿佛完成了某种心愿一般,激动道:“凌霄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
太后垂下眼帘,不轻不重道:“那你可知,该如何做了?”
凌霄眼角有泪无声划过,声音却比方才更坚定:“凌霄知道,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扬扬手:“你走罢。”
凌霄缓缓退去,眼神无意落在太后我案上的七弦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凌霄的声音依旧轻柔好听,仿佛微风拂过心间,但那和煦轻柔的话音里,却不自觉带了些心酸,让人心中一紧:“太后,自凌霄进宫之后,就再没有弹过琴,今日不知怎的,倒突然想弹了。”
像是怕太后拒绝一般,凌霄笑的凄婉,轻轻道:“凌霄只是怕日后再没机会了,太后可否允许凌霄弹奏一曲?。”
太后从凌霄的眼神里,看到些似曾相识的情愫,幽幽道:“哀家从未听过你弹琴,今日也算一偿心愿了。”
凌霄感激的看了太后一眼,移步案前,纤细洁白的手指轻抚琴弦,冷风透过窗棂的缝隙卷进殿内,撩起凌霄墨黑如玉的长发,将她的衣襟吹的飘散开来,越发显出她的瘦弱无助。月光洒落下来的光华映照在她如玉般清澈的容颜。这一刻,太后竟觉得似梦似幻,仿佛一切从没有发生过,只是太后的想象罢了。
琴声清清冷冷,月光也变得冰冷起来,太后一开始并没有注意是什么曲子,只觉得琴声如泣如诉,像人极哀之声,听得人心里一沉。
渐渐地,太后才听出,这是《楚辞》中的《哀郢》,哀见君而不再得。望长楸而太息兮。涕**其若霰,过夏首而西浮兮,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凌阳侯之氾滥兮,忽翱翔之焉薄。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曲声渐渐幽咽,离别之苦更笃,我在心中黯然叹息,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这首曲子,向来是离别之时,才用以弹奏的,这是禁乐。
弦声缓缓放低,凌霄松开手指,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凌霄曲功粗陋,太后娘娘见笑了。”
“福妃太过谦让了,你的琴技,只怕在这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太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这首曲子,是启逸教你的罢?”
凌霄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是。”
难怪,这样的曲子,这样的声乐,这样的人,只有启逸才可以调教出来。
太后正出神,凌霄却已再次福身,轻声道:“太后娘娘,天快亮了,凌霄,也该走了。”
太后心头一颤,一种细若游丝的疼痛蔓延全身,不知是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太后静静的坐着,听着打更之声,眼中含着的泪水,生生忍住,没有流下来一滴。
大殿重新恢复了平静,不知何时,向岚掀开帘布进了屋来,心疼道:“太后娘娘,时辰还早,您上床休息一会罢,这样坐着,会着凉的。”
“无妨。”太后摇摇头,喃喃道,“哀家无妨。”
“太后。”向岚跪下,神色倔强,“您若不去休息,奴婢就跪在这儿,再不起来。”
太后怅然道:“向岚,何必连你也来逼我呢!”
说罢太后搭上向岚的手,重重叹息:“罢了,你扶着哀家休息罢,你自个的眼睛,也熬红了,哀家的身边,可不能没有你。”
向岚默默的点了点头。
太医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