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宸宫里。
太后居高临下的坐着,眉宇之间隐藏着一股戾气,太后的眼神使得跪在青色地面上的式微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太后的声音有些倦怠,更有些为启曜打抱不平:“启曜为了你,甚至不惜与哀家为敌,这样的赤诚之心,你如何忍心辜负?”
福妃的心中掠过一阵无可奈何的哀痛,这一生,除了启逸,她几乎无所牵绊,但这个人,却好似在无意之间,慢慢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想到他的时候会痛,会于心不忍,这已经违背了她作为一个细作该有的习惯。
福妃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波下的情绪,只是睫毛末端那微微的颤抖,泄露出了她此刻心中的不安,福妃轻声道:“我只有一颗心,没有办法做到一心二用,这辈子,我自问问心无愧,不负于任何人,唯一亏欠的,便是启曜,若有来世,我愿意结草衔环,以报今生!”
福妃缓缓抬头,声音依旧平静,从前太后虽然也认为福妃生的美,但到底算不上绝色,尤其还有式微珠玉在前,太后私心里,只以为是她那份不同于其他世家千金的纯净柔弱吸引了启曜,使得启曜对她总是另眼相看,极尽宠爱,但现在看来,福妃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她与生俱来的柔弱之美,而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会让人不自觉沦陷的双眸,目光流转之间,好似十分温柔多情,但在那份温柔之下,又好似隐藏着一份别人看不懂的倔强和轻愁。最特别的是,这双眼睛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就好似清晨湖面上刚刚升起的薄雾,将一切美好,欲说还休的掩藏在雾气之后,叫人忍不住想去探究,想用尽权利抚平那眼眸深处的愁绪。
此刻福妃的眸子里盛满了盈盈泪光,如同夜空中无数繁星闪烁,散发着一种惊心之美,那种竭力维持着的勇气,与福妃本身的柔弱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过目难忘。
太后轻叹一口气,语气却是愈加凌厉起来:“福妃,哀家问你,那个孩子,是不是启逸的?”
福妃默然点点头,太后见她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心中不仅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悲哀,不知道是为福妃,还是为了启逸,纵然她再镇定,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太后也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心烦意乱,对于这件事的答案,她宁愿福妃对自己撒谎,也不愿她亲口说出这**裸的真相。
太后目光如炬,却是逼问道:“既然如此,你执意留着这个孽种,到底又是如何打算的?”
太后的称呼,方才还是孩子,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孽种,福妃只觉得原先便没有愈合的伤口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鲜血淋漓的撕扯着体内最脆弱的神经。
福妃却是淡淡一笑,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留着这个孩子,自然是为了李代桃僵,我心里很清楚,弑君夺位这条路乃是险象环生,一不小心便会枉送性命,我不愿意启逸再以身犯险,但我亦很明白,启逸绝不会甘心白白放弃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除非,我有更好的想法来打动他,我觉得,这个孩子便是最好的契机!”
太后冷笑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福妃你这样善于筹谋,哀家素日里倒是小觑了你,只可想天不从人愿,纵然福妃你算盘打得再好,到头来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死在你自己手上,哀家觉得,这也算是这个孩子最好的归宿了!”
太后的这番话,说的刻毒无比,福妃却惘若不闻,只是轻声道:“这件事,本就是我一厢情愿,我以为只要能让这个孩子坐上帝位,便能灭了启逸的心思,但我到底低估了那把龙椅的诱惑。再者,也许我也太过看轻了启逸,他那样骄傲的性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认旁人做父亲,这甚至辈子兴许都不能得以父子相认,终究是我太天真,太心急了!”
太后见福妃口口声声都是为启逸打算,心中早已是怒不可遏,面色阴冷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在你偷天换日,将姜太医接进宫的那日起,便该想到今天。如此说来,那日你自行小产落胎,便是为了保住领南王了?”
福妃似乎打定主意将一切和盘托出,她能感觉到太后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愤怒的巅峰,但她还是选择说出实话:“的确如此,我若不自行除去这个孩子,坐以待毙,只怕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舍弃这个孩子,便能为启逸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他便还有机会!”
“你倒是忠心的很,只是你千算万算,还是防不胜防,你以为除去这个孩子,便能高枕无忧了吗?”太后怒极反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太后从白玉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眼中有如熊熊火苗在燃烧着一般,亮得吓人,太后逼进福妃,低低道:“你以为哀家当真没有后着吗,你不是在找晴儿吗,今日,哀家便成全你!”
说罢太后拍拍手,之间大殿的一盏海棠木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在看清那个人的脸时,福妃一下子面如死灰,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