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被包裹在最温暖柔软的深处。
那感觉像时光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如同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枯竭的泉源被重新一点点填满,恼人的病痛也被隔绝在感官之外,由温柔安定的本源之力编织成永恒温暖的美梦,直叫人想深陷其中,拥抱着自己永沉睡梦。
可梦境不管如何美妙,总是要醒来。
薄野翎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下意识就抱紧了怀里的人,她头靠在那人的肩胛边,轻轻动动脑袋就碰到对方的脸颊,简单的动作却如同暧昧的耳鬓厮磨,霎那间牵连出说不清的旖旎来。
虽说已经习惯了薄野翎这种睡醒后一定要抱着什么的举动,我爱罗一时也还是有些羞赧,低声叫了一声“……阿翎。”
怀里的女孩显然又睡傻了,她手指抓着我爱罗的上衣,指节弯曲的弧度格外好看。我爱罗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手背上的温度虽然不烫,但仍不温不火的烧着,他不由皱了皱眉“还在发烧……”
“我爱罗。”薄野翎发着热的额头感受到凉意,依恋地蹭蹭对方微凉的手。她记得入睡前抱着的明明是手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睡一觉起来手鞠变成了我爱罗,不过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所以她也不是非常在意。
我爱罗坐在原地不动,看着薄野翎执着他的手贴在她脸颊边,心情因为对方信任又依赖的举动而更加柔软起来,可是即便如此,准备好要问的还是要问“阿翎,你是自愿和木叶的人回木叶的是吗?”
他问的风轻云淡,心里却并不轻松,紧紧盯着薄野翎的眼睛。
薄野翎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嗯。”
我爱罗噌地就站了起来,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明明早有过猜测,却还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阿翎是自愿走的,她是自愿离开砂隐的,不愿意呆在砂隐也不愿意呆在他身边,她更喜欢木叶,喜欢到那么偷偷和来接她的木叶忍者离开甚至扔下了他所送的发带。
一瞬间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都理所当然的串了起来,全都印证了最不想相信的猜测。刚刚被软化的心情顿时变成了刺骨的嘲讽,我爱罗险些直接暴怒起来。可是他还是压抑着怒意,即使刚刚还安稳呆在葫芦里的沙子冲破了木塞在空中形成了利器的形状,杀气也控制不住地四溢开来,他还是抑制着自己,死死瞪着薄野翎“所以,你也根本就,根本就……”
“我爱罗!”感觉到杀意的手鞠和勘九郎从外面冲进来,看见里面的情景后一愣。我爱罗斜睨过来一眼,带着逼人的杀气,很久没再被我爱罗的杀意这样针锋相对,手鞠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想退出去,可是看到银发的女孩子还无辜又茫然地坐在一边,还是没办法就这么逃开。
“阿翎,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爱罗解释清楚啊!”手鞠顶着恐怖的杀气朝薄野翎喊道。
“出去!”像是迁怒一样,我爱罗的沙子朝着手鞠涌过去,薄野翎来不及茫然了,她下意识就朝身边的我爱罗扑过去,我爱罗反手想用沙子挡住,又想起沙子根本对薄野翎没用,转而拿起了身上虽准备了但却少有用起的忍具,可他和薄野翎之间只一臂之隔,等他掏出苦无的时候,薄野翎已经投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不可以,我爱罗!”
朝手鞠涌去的沙子从半空中散在了地板上,手鞠猛然松口气,才察觉到额边的冷汗。
“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薄野翎不知所措地抱着我爱罗,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看着我爱罗的眼神变得像以前那样冷酷抵触,传达出凛冽的情绪。薄野翎不知道那个沉默又温和的我爱罗去了哪里,只好紧紧抱住身前的少年,笨拙地安抚“你别生气,别生气。”
银发的女孩还在发烧,声音低哑绵软,这样轻声说话时,柔软又小心的语调能将最冷硬的心融化。
我爱罗手里攥着苦无,却怎么都无法对准薄野翎。
勘九郎偷偷扯了扯手鞠的衣角,示意手鞠离开,手鞠看了看冷静下来的我爱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把时间留给房间里的两个人。
“我爱罗……我爱罗……”薄野翎低声念着我爱罗的名字,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有笨拙地重复对方的名字,可是只是这样的重复就已经让我爱罗有些心软了。可即使如此,我爱罗也只是木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他显然对自己会心软而十分恼火,却又毫无办法。
感受到我爱罗渐渐平静,薄野翎才慢慢松开他“我爱罗。”她蓝眸是什么都藏不住的透澈,小心翼翼地和我爱罗对视“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对不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了什么?”
少女那么恳切的神色,就像真的怕惹他生气而感到忐忑一样。
我爱罗几乎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软化,他再次浮躁起来,甚至发泄般压抑地逼视薄野翎“我应该杀了你。”他这么冷冷地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该杀了你。”
我爱罗紧盯着薄野翎的眼睛,明明不止一次的想过杀死眼前的少女,可是他的杀意每次都会溶解在她的视线里,又从中滋生出了柔软又懦弱的情绪。因为里面有了被温暖得柔软起来的地方,不再冷硬得如刀剑不可伤的坚冰,才会产生软肋,更容易被伤害,也更怕伤害。
他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软弱,恨不得痛快地下手拔除让自己变得弱小的薄野翎。可是那个女孩还望着他,只是望着他,水洗过一样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恐惧、憎恨、害怕、排斥,哪怕只有一点,对他表露出一点和村里那些人一样的眼神,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把苦无送进眼前这个人的心脏。
可她只是望着他。
“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怪物吧?因为我的沙子对你没有威胁,所以你才不会害怕我,所以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怪物吧?”我爱罗冰冷地说着恐吓的话,恶意扭曲的在胸腔冲撞,他杀气四溢语气带着强烈威胁,可薄野翎只是坐在床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露出任何害怕或躲避的神情,甚至也没有接他的话。
薄野翎安静地坐在床边和我爱罗对视,半晌,她才跪坐起来“……可是,我爱罗,我不想害怕你。”她仿佛在斟酌着措辞,说的话也显得很温吞。她伸手去摸我爱罗的脸颊,红发少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回避,薄野翎温顺地抚摸他额边的爱字,手指渐渐向下抚到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