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润笙想起今晚妻子为了他的前程所做的一切,眼眶微微发红,“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等回到惠康我会跟亲自跟族长去说,王府的事情自然由你做主。”
傅兰韵心里松口气,总算是不用再看贺夫人的脸色,又不是嫡亲的婆婆,虽然是族长夫人,但是贺家还不是靠着贺润笙才有今日。
贺夫人不过就是想把她踩在脚下,让贺家族人知道族长与她这个族长夫人的分量。
傅兰韵轻轻靠着贺润笙的肩膀,柔声说道:“祸兮福所倚,虽然因为此事让我受了委屈,但是却柳暗花明能让你重归仕途。陛下的意思你我皆知,你心里可得做好准备才是。”
与河东裴作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这后头还牵涉到世家,但是想起傅家对她的绝情,她又何必去在乎傅家的处境。
贺润笙闻言脸色自然不好看,抱着妻子的手臂微微一紧,“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翻身,只能这样了。我总不能窝在王府一辈子不出门,让你这个王妃无颜面,让咱们的孩子将来也没前程,总是要拼一拼的。”
傅兰韵浅浅一笑,“是啊,为了咱们的孩子总是要拼一把。我不怕辛苦,我知道你也不怕,只要咱们夫妻一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总一天,她会将裴韵菘,裴姨娘,还有放弃她的傅家踩在脚下。
她倒要看看,等到那一日,傅家的人又会是什么嘴脸。
贺润笙点头,“你说的是,只要咱们夫妻一心。”
他将妻子揽入怀中,眼睛透过帐子看向远处,黑漆漆的眸子里似有什么在闪动。
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但是那又如何,皇帝的旨意连夜就送去了惠康,元狄接旨后就会展开调查。
至于在惠康的裴宿会不会做手脚,顾清仪相信以元狄的本事不会轻易吃亏的。
第二日,陛下依旧带着人秋狩,顾清仪这个皇后就找了郗夫人询问一下慈善事业的进展,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导致,事情不是很顺利。
郗夫人叹息一声,看着皇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昨日相商时倒是有不少夫人感兴趣,但是昨晚过后,有准信的就不多了。”
顾清仪点点头,这也是能理解的,看着郗夫人笑着说道:“便是少几个人也无妨,做善事本也不在人多人少,我们先慢慢的筹备,等回了惠康指不定又会有变化。”
郗夫人听着皇后娘娘这胸有成竹的话,琢磨着裴家的事情只怕不是众人所想的那般,若是如此她心里倒是有几分底了。
“娘娘说的是,这要不是您想着带一带别人,就这点事情其实臣妇一人也能做。”郗夫人为了儿子的前程,还是很能拿出些银钱来的。
她也是世家女出身,虽然也不太懂朝廷的事情,但是也能知道当今陛下与先帝不同,只是世家到底是根基深厚,且联姻又形成巨网,尤其是能轻易拔根而起。
在她看来,丈夫就是忧心太甚,她自然还是以儿子的前程为主。
顾清仪笑着说道:“如此就辛苦夫人了,只是夫人做此事不好四处奔波抛头露面,倒不如让郗小郎替夫人奔走,您看如何?”
郗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若是儿子这差事办好了,以后自然就有出头的机会,当然是立刻答应下来,笑着说道:“那小子在家闲着无事,正好让他替我跑腿。”
俩人达成默契,郗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顾清仪也很高兴,世家现在的掌权人与陛下之间的矛盾很深,毕竟牵涉到的利益太多。
但是到了下一辈又有多少不同,顾清仪边想着现在拉他们出来为陛下做事,多多少少让他们通庶务,能多去看看底层百姓,若是有良知的自然能知道世家盘踞给百姓带来的苦楚。
若是那没良心的,当然也就淘汰出去,将来宋封禹真动手,必然是捡着这些人下手。
不能说他们没给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
抓住机会的,能在双方磨合下,慢慢做到攻守相合,互退一步,化兵戈为玉帛,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还有那不识趣的错过机会,非要让宋封禹动刀兵,那时候可就不太好看了。
能体体面面退场,又何必伤筋动骨呢。
这边顾清仪跟诸位夫人相处愉快,谈天论地,品茶饮宴好不热闹,尤其是傅兰韵与皇后关系大为缓和,也是看的众人心中猜疑不少。
而裴韵菘就没那么好福气,以她现在的身份,除非是顾清仪宣召,不然她是见不到皇后的。再加上经过那晚的事情后,裴韵菘就告了病假,顾清仪索性成全她,派了太医去诊治,就对外宣扬裴韵菘果然病了需要静养,坐实了她的谎话。
既然需要静养了,自然就不用出来了。
裴韵菘气的暴跳如雷又如何,她自己以病为借口,就怪不得顾清仪借题发挥。
倒是纪琳琅被纪夫人管了起来,不许她去找裴韵菘,纪琳琅不听劝偷偷的跑了去被纪夫人发现,立刻就把她禁了足。
顾清仪知道后倒也没说什么,纪夫人这样做倒是比之前聪明多了,听说她秋狩前回了娘家一趟,看来娘家人给支了招。
等到秋狩大半时,元朔与钟七郎才回来了,元朔倒是看上去还算是精神,钟湛却是黑了瘦了,似乎精神看上去也有些萎靡。
顾清仪陪在宋封禹身边见了二人,听着元朔这一路上的所为,不由得也啧啧舌,难怪钟湛看上去这样没精神。
开豆坊,首先就是要看豆子收成怎么样,要观察豆子自然要去地里,他们这一路走一路看,记录了别苑周遭豆子种植的基本情况,包括产量,亩数以及豆种。
顾清仪估摸着元朔看豆种也是因为在鹘州的时候,她要求筛选种子的示例在前。
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别看平常不怎么上心,真是要做起来那是心中有数,胸有成竹。
摸清楚这些基本情况,他们每日往返别苑与村庄,拿着御膳房做出来的容易携带的豆腐去给百姓品尝,并询问他们什么样的价格他们会舍得买回家吃。
这最后一点顾清仪都没想到,没想到元朔会细致到这种地步。
元朔这样一询价,综合所有数据后取个平均值,这对将来在惠康开的豆坊也是一个可借鉴的数据。
钟湛听着元朔滔滔不绝,他没什么开口的心思,满脑子里还是见到的农户家里勉强能这风雨的草棚,身上穿的补丁衣裳,错过饭点从百姓家借饭吃时,人家给他们做的最好的饭就是能照见人影的豆饭汤。
这样的饭菜,他们家的下人都不会吃,他生平见都没见过。
当初那一口咽下去的时候,他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是什么味道。
钟湛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他记得元朔跟他说过的话,“知道郑桓为什么愿意出去辛苦奔波求各地博学之才进太学吗?”
钟湛摇头,若是早些时候问,他当然会说为了前程,为了博名声,除了这些郑桓还能为了什么。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因为在鹘州的时候,他已经努力让很多邑户的孩子们能读书,那种感觉你无法想象。那日我去鹘州做客,清晨起来顺着庄子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庠序之外,坐在青石上,听着孩子们琅琅读书声,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得做点什么。不需要多伟大,尽力足矣。”
钟湛不太明白这种感情,若是以前他必然嗤之一笑,什么鬼东西,中邪了吧。
但是想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中邪了。
百姓邑户……以前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看不清面容的一群人,以前他从来不会关注他们。
可是自从跟着元朔走了这一圈,只要看到百姓,他就会下意识去观察他的穿着,他的面色,从而去推断他的生存情况。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郑桓与元朔从鹘州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顾皇后这个人真的是太狠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也许睡上一觉醒来,只是做了一场梦。
看着钟湛飘飘忽忽的走了,顾清仪迟疑的看着元朔:“他没事吧?”
元朔就道:“能有什么事儿,有些人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没见过受苦的人。猛不丁的见到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饥肠辘辘,面黄肌瘦,大约,良心上过不去了。”
顾清仪:……
这还不严重?
别给孩子整出心理疾病来。
宋封禹皱眉,“且看看再说,元朔也去休息吧,这段日子辛苦了。回头你写份折子上来,让钟湛也写一份。”
元朔确实很辛苦,需要回去歇一歇,答应下来就起身告退。
顾清仪瞧着元朔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这啥意思?
这眼神明显有问题啊。
“在想什么?”宋封禹看着顾清仪在出神开口问道。
顾清仪面色凝重的开口,“我觉得元朔肯定在骂我。”
宋封禹:……
“他肯定觉得我特别阴险才让钟湛去干这差事,我哪想到钟湛这么不经打击。”顾清仪叹口气,别明儿个钟夫人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才好。
宋封禹立刻说道:“对,这不是你的问题,看看元朔与郑桓适应多好,是钟湛自己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