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的大嫂是一个身体非常脆弱的女人。
脆弱到千叶每次和她相处都小心翼翼,生怕将人磕到哪儿,留了一点血就永远止不住的样子,也因此克劳蒂亚的身上总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面色苍白,笑起来很温柔。
言峰绮礼说她天生欠缺免疫技能,一点小伤也会和死亡相邻,他说这句话时,神色悲悯又夹杂了奇异的色彩。
千叶是在一个月前认识克劳蒂亚的,还是言峰绮礼把她带回了家,很简单明了的介绍:“克劳蒂亚,我准备共度一生的妻子。”
如果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千叶,一定懵懵懂懂的望着言峰绮礼贴心照顾克劳蒂亚那二十四孝好丈夫的行径,但千叶分明感受不到言峰绮礼看着克劳蒂亚的目光有什么爱意,如果有情绪,那也是怜悯和平静居多。
因为克劳蒂亚怀孕了?
言峰绮礼虽然决定和克劳蒂亚结婚,但对于把人家弄得未婚先孕到底怎么回事,却没多做解释,但显然在千叶心里,哥哥不是始乱终弃的人渣。
或许是因为家族继承的性质,言峰璃正掌管圣堂教会的第八秘迹会,在教父兼父亲的熏陶下,言峰绮礼是个相当优秀的杀手,但他同时也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千叶虽然封印了神力,但好歹也当过神明,哥哥每次祷告时,全身散发着圣洁的信仰之光。
连千叶都有些羡慕被哥哥信仰的主了。
这样的哥哥,一旦决定做什么没人能轻易改变他的想法,就算言峰璃正对于这个儿媳妇有点不满,但见言峰绮礼态度认真,也只好叹气同意了婚事。
言峰家成员本来就不多,公公不太待见她,克劳蒂亚是个心思通透的女人,面对千叶那好奇又不敢靠近的踌躇样子,这个刚和言峰绮礼扯了证的女人轻咳了一声。
“千叶,听说你快考试了?”
正准备上楼的千叶停下了脚步,点点头:“嗯,下个月。”
家里有言峰绮礼继承言峰璃正的一切,所以对千叶的学业管的并不是很严。
虽然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言峰璃正并不觉得小女儿要去做像绮礼那种事,她乖乖的修习,在将来言峰绮礼继承他位子的时候,帮衬一下她哥哥也就行了。
这也算是言峰璃正另一种的宠溺吧。
克劳蒂亚笑容明媚,和她那虚弱苍白的脸极其不同的气质,“我一直希望有个可爱的妹妹,虽然我不像绮礼那样优秀,但如果千叶你有学习上的问题,我也应该会帮到你的吧。”
千叶迟疑的应了声,对上克劳蒂亚亲切的笑容,千叶也渐渐放松下来,改变了直接上楼睡觉的计划,将虚弱的大嫂一个人放在客厅,哥哥回来了应该心疼吧。
“我还不困。”
千叶嘟囔着,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时不时和克劳蒂亚说说话。
克劳蒂亚的爱好不多,尤其和千叶谈得来的更不多,但她性格很好,除却身体太弱,加上怀孕,看起来更脆弱了。
小孩子再怎么坚持,强撑着陪了克劳蒂亚一段时间就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言峰璃正常年待在教会,言峰绮礼最近就任代行者的职位,经常“出差”,家里倒没多少温馨气氛,言峰绮礼每次回来又一身血腥气,克劳蒂亚和言峰绮礼虽然新婚燕尔,但她发现,言峰绮礼不太愿意回家时没洗澡就亲近千叶。
他总喜欢洗去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切气息,然后和千叶亲近。
克劳蒂亚轻抚着千叶的头发,陷入了沉思,等回过神来时,本睡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女孩被小心的抱了起来,克劳蒂亚抬头,看到了浑身散发着沐浴水汽的言峰绮礼。
“她怎么在这睡着了。”
克劳蒂亚笑了笑:“这孩子应该是想陪陪我。”
十三岁的女孩身量还没长开,小小的一团缩在言峰绮礼的怀里,安静,平和,言峰绮礼下意识打量她,良久,注意力才放在克劳蒂亚身上:“还好么?”
克劳蒂亚知道他问的是病情,面容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想起白日里那个医生说的话,克劳蒂亚的眉目间就浸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病色和痛苦。
克劳蒂亚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笑容像向日葵充满了希望和明光,然而她的身体却千疮百孔,每次的病痛,那张灿烂的笑脸犹如被人敲打出个裂缝,露出里头难看的痛楚来。
对比充满希望的克劳蒂亚,被痛楚缠身的克劳蒂亚却总能让言峰绮礼格外在意,他一直努力为克劳蒂亚寻找治病的方法,哪怕只是减轻痛苦。
但结果却总是糟糕的。
也因此,言峰绮礼对克劳蒂亚的照顾很是贴心,甚至为此推迟了教会任务。
这样的言峰绮礼应该会很忙,但几天后千叶却收到了言峰绮礼给她划的重点,厚厚的一叠用文件袋装的鼓鼓囊囊的,还是言峰绮礼亲自送到学校的。
那时候千叶正和明日熏排练年末晚会,这就是那些文艺社团的坏处了,临近考试谁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年末晚会上。
但总有人被强拉去当壮丁的,比如千叶和明日熏。
前者是因为优秀惯了,经常拿第一,反倒给人一种极其轻松的错觉,后者是因为成绩吊车尾,拖班级后腿,就得从别的方面来补偿啊。
“咚——”
舞台是木制的,摔在上头一声闷响。
千叶习惯的坐了起来,揉了揉脚腕,舞蹈社社长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众人松了口气,连忙收拾东西离开,社长此时走到千叶面前:“言峰同学,你跳的是主人公,戏份多点也比较幸苦,幸苦了。”
其实千叶很想说只是国中生没必要跳那么正规又复杂的,但瞄了一眼蠢蠢欲动跟打了鸡血似的社长,千叶乖巧的点点头,小声道:“我会努力的。”
千叶本就是美人,此时一副认真握拳的模样着实让人心软,明明都是十二三岁,但比起同龄人,言峰千叶也格外娇弱了些,不论是那张精致的脸,还是声音。
社长心想,下次让千叶多休息一会儿吧,一边走出社团,脑子里还在思索着如何将晚会做的更惊艳一些,离开社团大门刚出去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胸膛很硬,社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社长抬头见是个黑色着装的男人,身形高大,一身漆黑,胸前却挂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闪烁着微弱的光辉,他面色宽容的把社长扶正,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像极了温流的水,“下次小心点。”
“……哦,哦。”
男人和他擦肩而过,社长的肩膀仿佛迟钝了似的,才感到一阵钝痛袭来。
哇,那个人吃菠菜长大的么,拍个人怎么那么痛!
舞蹈社就剩下千叶一个人了,更衣室里的千叶听见明日熏急匆匆的拜托她锁门,然后拿着手机和人打电话。
“我马上就到啦!别催别催,再催我就不去了!千叶!记得锁门啊!我先走啦!”
明日熏的声音渐渐远去。
千叶打开柜子,将放在里头的校服拿了出来搁凳子上,随即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表演服。
舞蹈社的女孩子身量都差不多,表演服尺码都是一样的,
可毕竟资金有限,表演服的质量也一般般,领口有个脱线,裙子是紧身的,社长偏要美感,一层一层的白纱,往下脱不太好脱,往上脱时胸衣的扣子却勾住了脱线,衣服挂在千叶的头上,却怎么也脱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