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抬起手，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幼妹，把下巴搁在了澄夜的肩膀上。

她似乎感觉自己隐隐约约的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压在肩上，压在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太累了。

费劲心思的筹谋了那么久，以至于时至今日，大仇得报之后，她竟然提不起一丝愉快的念头，只是倍感沉重。

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为了更好地保护澄夜和哥哥、为了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为了不让别人能够威胁到自己，她已经陷的太深了。

以至于有时候想想，会觉得喘不过气，回不了头。

不过……澄夜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他们跟自己不一样，他们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琳闭上了眼睛，抬起手揉了揉澄夜的头发，感叹道：“澄夜已经变成大姑娘了呢！”

澄夜眨了眨黑色的眼睛，然后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哥哥。”

“嗯？”

“我会长大的，哥哥。”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么说着，语气坚定，“我很抱歉呢。”

“很抱歉……这么久以来，哥哥一个人背负了这些……一定很累吧？”

琳微微愣了愣，她直起身子，酒红色的眸子凝视着自己小妹的黑色瞳孔，“是的。”

“有时候，我的确会很累。”她继续揉着澄夜的脑袋，安抚着小姑娘：“但是，只要一想到你，还有哥哥，我就能够撑下去。”

“因为我知道，这是值得的。”

“那么以后我陪着哥哥好不好？”小姑娘抓住他的手，一脸认真的说。

琳有些微微的出神。

真像啊……真像，妈妈啊！

哥哥和澄夜都是黑发黑眸，这跟爸爸妈妈一模一样。琳的发色和眸色是遗传了外祖的，看上去格外不同些。

不过相比之下，哥哥更像爸爸一些，而澄夜的外貌，更像妈妈一些。

只是她们的性格委实不同。

妈妈一向是温婉的，她会在琳执意扮男装时露出担忧的神色；会在琳训练的满头大汗时递给琳茶点，安静的为自己的女儿擦拭汗水；会时不时的亲手做些饭菜，在一旁笑着看自己女儿将它们吃进去……

她会做很多很多这样的事情。

澄夜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会时不时的跟“哥哥”撒娇，说自己想去外面玩，妈妈从不会这样；小姑娘会挑食的将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偷偷丢掉，妈妈从不会这样；小姑娘开心的时候会大笑起来，满花园的乱跑，妈妈从不会这样……

很多时候，琳总是会纵容着澄夜，小姑娘也不是任性的孩子，她很懂得分寸，有时候会很懂事的不让“哥哥”们担心。

那个时候，琳情愿澄夜不要这么懂事。

可是现在，琳发现澄夜果然还是很想妈妈。

德川家的二公子记得那个傍晚，残阳如血，妈妈哀求的声音与脸上的泪水。她看上多么卑微啊！卑微的祈求着。

可是琳知道那个女人卑微表现下的坚强，她拼劲全力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女，她的骨子了是坚定的，那种近乎耀眼的坚定。

妈妈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那个时候她恍恍惚惚的走在小径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知道她被还在寻找她的澄夜抱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听着小姑娘的欢呼时，她笑了起来。

那一刻，琳在心里默默的对她已经去世的母亲说：您的愿望，我一定会帮您达成的。

少年脸上的笑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可是……现在在她面前站着的、抓住他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那么以后我陪着哥哥好不好？”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眼熟呢？

就好像那个时候，明明受了致命的伤，却在无意中看到他的那一刻用眼神对他说着‘别出来，活下去’的女人一样。

真像啊……

这一刻，那个看似无坚不摧的德川家二少爷，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是澄夜……妈妈已经死了，我不能把你牵进来了。

少年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所以抱歉了……澄夜，我不能答应你。

“澄夜很懂事呢~”琳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幕府的公主殿下露出笑容，没有注意到她的哥哥并没有正面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