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眼中冷光流溢,低声道:“大人先前说过,这些罪民大多为罪官之后,又在多年挣扎求存中养成了不敬天地,不畏鬼神的习惯,而想让他们虔诚信仰拜月教实在是难度极高,如今这位老爷子是那几个罪民家族中辈分最高的几位长辈之一,如果贫道能将他治愈,很可能会成为罪民接受拜月教的突破口,为此,贫道以为无论如何都应该试试。”
轻轻点了点头,张角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想在罪民中发展信徒的难度确实是比那些官农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像纳兰笙纳兰信这种从小在山林中长大的小罪民还好,而以纳兰胤为代表的一众老人从前可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出身,他们从小就接受过最正统的儒家教育,那句振聋发聩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他们信奉拜月教的最大阻碍,而如果像跗骨之蛆一样纠缠了纳兰胤半辈子的风湿病被张角化解,哪怕他自己依然不相信鬼神,但至少是不会阻拦纳兰家的后辈族人入教了。
“既然如此你就大胆地去治,即使治不好也无妨,纳兰胤这老爷子能带着纳兰家的一帮书生在山中生存下来,智慧城府又是何等出众,怕是早已经猜到拜月教和我有关联,该怎么做他应该是清楚的。”
得到了保证,张角冲方翎拱了拱手,转身向营地东南角的一座帐篷走去,在那里,一众热心的百姓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义诊需要的所有东西。
不一会,纳兰胤就被一位纳兰家族人背着送进了张角的帐篷,而原本想要一同进去看看的纳兰笙则被纳兰胤严厉地赶了出来,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到了方翎身边。
“每次这种时候我爷爷就会把我赶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纳兰笙,方翎笑着安慰道:“这风湿……啊不,寒痛症会使人关节渐渐变形,老爷子可能是怕你看着心疼吧,毕竟你看上去心肠着实是软了些。”
纳兰笙柳叶般的眉头轻轻一挑,正要开口反驳,帐篷中猛然传出纳兰胤中气十足的一声痛吼。
“怎么回事?”纳兰笙脸上浮现出一抹骇然之色,正要闯进帐篷,却被方翎猛地拉住。
“那位神医正在给你爷爷敷药,现在进去只会打扰他们,里面有纳兰信那小子伺候不会出事的。”
先前张角需要的药材如今才刚刚被熬成药膏,糊在身上自然是烫得厉害,不过为了获得更好地药效,也只能让纳兰胤暂时先忍忍了。
只是听到帐篷里的痛吼声不断传来,方翎也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张角这老神棍不会是给人糊膏药糊嗨了吧,纳兰胤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万一被他治死了,纳兰家的族人来找麻烦,自己该帮谁是好,而方翎身旁的纳兰笙更是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疼得方翎一阵龇牙咧嘴。
渐渐地随着纳兰胤痛吼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一众围在帐篷外议论纷纷的百姓们也惊恐地闭上了嘴,而就在纳兰笙准备挣开方翎的钳制强行闯进去看看时,帐篷的门帘被从里面轻轻掀开,包括纳兰笙在内的所有百姓就看到原本只能被别人背负才能外出走动的纳兰胤,如今正依靠自己慢吞吞地走出了帐篷。
可能因为敷药时的剧痛,纳兰胤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双眼此刻却是亮得惊人,面对一片哗然的百姓们,纳兰胤轻捋长须朗声大笑,笑声中,原本随着他渐渐瘫痪在床而日益浓重的暮气眨眼间已经被一扫而空。
而正在人群中的纳兰氏族人看着张角笑眯眯地跟着走了出来,顿时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口称神医不迭,而同样身处百姓中的各家密探们也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
一个寒痛症晚期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老罪民经过一番整治后竟然自己独力走了出来,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牛鼻子莫非真的有法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