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宁拉着吉如一通吩咐。吉如表情很精彩,接着出门找了几个人,把乌大壮架了出去。楚修宁另找了把椅子在路语茗身边坐下。
“你让吉如干什么了?”路语茗不安心。
“放心,不会违法的。”楚修宁帮路语茗揉手腕,自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却说路语茗,“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等会儿完事儿,先回家去休息吧,祁燃应该在,趁机奴役他一下,告诉他我想吃炖排骨,孜然土豆泥还有炝炒圆白菜。”
提起祁燃,路语茗终于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我们去美国之前,祁燃让带葡萄酒来着。我们回来的急,什么都没带。”
“完了,那你可别让他做菜了。”楚修宁立刻精神了,“他这次被记者追得不善,一直在拖延,没少替咱们挨骂。他要是闻起来,你就说楚子凯打算给他空运一箱。”
路语茗点了点头,催促楚修宁:“那你快给子凯哥联系,让他空运。”
“嗯。”楚修宁立刻就拿出手机发信息。
门在这时候被人打开了,吉如忍笑忍得太辛苦,拿着摄像机第一个冲了进来。后面两个大汉夹着乌大壮走到楚修宁和路语茗面前。
路语茗一看乌大壮,猛咳。
乌大壮穿着小裙子,露出壮实的腿,满腿毛。脸颊扑着腮红,脑袋上揪了两撮头发。视觉冲击不是一般强。
楚修宁站起来,一本正经:“会唱歌吗?跳舞呢?”
乌大壮脸已经被气紫了,却已经不敢反抗:“唱歌会一点。”
楚修宁点头:“唱吧,吉如你看着录。日后他要是再敢做什么,就把今天的录像放出去。”
乌大壮唱了几句,配合现在这副样子,两个字形容——变态。
“萧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乌大壮受不了了,求饶,“不就是几张照片吗!我去替你解释清楚,男人干嘛要计较这些!你饶了我吧!”
路语茗已经了解了楚修宁的用意,他对着乌大壮摇了摇头:“你发邮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萧……我?”
萧路因为身世原因很自卑,养父死后来S市就是为了寻求新的生活,但乌大壮却对他不依不饶,邮件成了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萧路躲在阁楼里自暴自弃一直到死。即使很小的恶意,也可能改变一人的人生。
楚修宁叹气,拉起路语茗:“吉如,这里交给你了。我和小路还有事情要处理。”
吉如敬礼:“楚少放心,交给我吧!”
路语茗推开阁楼的门,整个空间由各种黑白线条组成,凌乱如同涂鸦。因此电脑桌边的人异常扎眼,肩骨有些下塌,后背单薄瘦削,手腕近乎机械地上下动,敲击着键盘。
没人能形容生和死之间空隙的形态,但绝望是它最完美的标识,经历过的人总是能在下次抵达时认出它来。身体面对从前的主人,有着天然的敏感,路语茗一瞬间就知道那人是谁。
路语茗轻易走进阁楼,轻声叫:“萧路。”
灰黑色的人影转过头,是路语茗第一次醒来时身体的样子,一双阴郁低沉的眼睛看过来。
路语茗心里却平静,只因为他经历过,他不怕,只有悲怜和愧疚,因为他占用着萧路的身体,却不知道萧路死后会不会像从前的自己一样被困在某个地方。
路语茗轻声说:“萧路,照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乌大壮再也不会发邮件威胁你了。”
灰黑色的人影愣了一下。
路语茗又说:“谁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猛然一阵风,从路语茗身后的门卷入阁楼。阁楼里的一切重新获得色彩,瞬间恢复成了现实里样子。萧路站在房间中间,凌乱的长发和胡子消失,怨气潮水般褪去,他变回了俊秀模样,深邃的眼睛泛着澄澈光泽,仿佛初生时孩童般单纯——这才是他最开始的样子。
萧路走到路语茗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一瞬间,路语茗感受到了纯粹的感激和愉悦。
萧路松开手,向门口走去。门外折射出温暖宁静的光,仿佛通向另一个美好世界,萧路在门口停下,转过脸最后看向路语茗,他张了张嘴巴,低垂下眼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跨过了那道门。
光芒瞬间将萧路淹没。
路语茗猛然睁开眼,微凉的空气瞬间挤进他的肺,让他清醒过来。哪里还有什么阁楼、亮光,他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初春上午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车窗摇下一道缝隙,窗外的景物渐次远去。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他和楚修宁正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他竟然独自睡着了。
楚修宁的车开得很稳当,见路语茗醒过来,察觉异样:“怎么了?”
路语茗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做了个梦而已。”
“恶梦?”楚修宁问。
“不是。”路语茗回想了下,“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来和我道别。”
楚修宁想了想问:“去世了的人?”
“嗯。”路语茗点了点头,“去世很久了。”
“那也许是好事。”楚修宁温柔地说,“他来道别,是了却心愿,往生去了。”
“了却心愿吗?那真是太好了。”路语茗想起梦里萧路的怨气瞬间褪去,终于释怀。
萧路再见,希望来世的你不再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