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皱起眉头,自己早就吩咐过不得靠近,谁胆大包天敢来打扰?沉声道:“是谁?”
门外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是……属下。”
雨化田森然道:“汤思九,我的话,你都丢到脑后了?!”
一贯沉稳老练的汤思九都被雨化田声音中压抑的怒气吓得慌了手脚,嗫嚅道:“属……属下不敢,只是这桩消息实在太过要紧,属下怕耽搁了有碍督主大事。”
雨化田看了看神情莫测顾少棠,无奈道:“什么事?快讲,讲完快滚!”
汤思九道:“是……昨夜边关传来消息,宁王朱祁宸起兵造反,联合鞑靼在阳庆山道伏击了北军,七万精兵尽墨,三军元帅景恕……阵亡。”
雨化田失声道:“什么?!”
汤思九道:“千真万确,景元帅身负重伤后力战不屈,身中二十余箭而亡,柏蓝将军被敌人斩断一臂,拼死带着元帅遗骸与不足二十残兵逃出山道,凤翔,凉平已为叛军所占,恐怕今日消息就会在京城传开。”
雨化田急忙转头看顾少棠,却见她神情又是凄楚又是不能置信,似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突然间樱唇微张,一口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顾少棠眼前一片模糊,自从校场点状元故人相认,景恕虽然威严不够言笑,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呵护在羽翼之下。景恕一面申斥她,一边为她写报功的奏折;景恕为了保护她,宁可委屈景应龙顶缸代娶仙游。景恕为她的每一点战功欣喜不已,时时处处为她打算,对她点点滴滴的抚照慈爱甚至远超自己亲子,在她心中,早把景恕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祖父一般。
只手擎天,为她遮挡住一切风雨,强大犹如天神的景恕,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撒手而去,她还来不及说一句感谢或者告别。
顾少棠身体摇摆几下,似要摔倒。
雨化田急忙起身,伸手欲扶她,他的手刚碰到顾少棠手臂,顾少棠就如同被蝮蛇螫手一般,全身猛然清醒一颤,用力甩开雨化田,连退几步。
“顾少棠……”雨化田惊愕无已,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此刻是顾少棠一生中最难熬,最需要一个肩膀依偎着啜泣的时刻,他也不能靠近她,因为她的难过,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这世上人人都可以关心顾少棠,只有他不可以,昨夜之后,他就是伤她最深最重之人,再也没有关心她资格。
顾少棠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静静得站了一会儿,她逼迫自己从巨大的悲恸中清醒过来,回头看了看地下扔着自己昨日所穿的衣物,早就撕扯成一团团的碎布,穿不得了。随手把醉雨剑丢在了地上,走到昨夜梳妆台旁雨化田逼她穿的那套嫁衣之旁,翻出亵衣和中衣。
裹住身体的红罗纱帐落在她脚下,春日清晨的阳光照在她完全chi裸的身体上,像一座晶莹剔透的白玉观音。
雨化田的眼睛本来目不转睛的追逐着她,但骤然看见光明中少女几乎圣洁的美丽*,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别开了脸,道:“你不能回去,宁王作乱,北军重创,林芳知晓你身份,更加不会放过,没有景恕的保护,你再回去凶险之极。”
顾少棠转过头,平静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雨化田素来傲然,言辞锋利,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顾少棠已经穿好了中衣,嫁衣是无论如何不能穿的,在地上兜了几圈,捡起了雨化田那件素白蟒袍,端详了一阵,将袍子整个翻转了过来,穿在身上,扎眼的四爪金蟒再也看不见,不仔细端详,只会觉得是件寻常的白袍。
顾少棠在菱花镜前细细束好头发,深深吸了口气,对镜端详,镜中人还是天塌下来敢用肩膀扛的顾少棠。
她再次确认了自己打扮衣着无有不妥,俯身拾起昨日旧衣中的兵符,揣在怀中,转身就欲出门。
“顾少棠……”雨化田忍不住出声唤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少棠脚步一滞,轻声道:“我不想再见你,因为看见你的脸就会想起自己没穿衣服的样子。”上前解了八宝如意锁,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