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虽然体型不大,终是尖牙利爪饮血食肉的,骆驼庞大却以沙草为食,对嗜血的野兽有中本能的畏惧,再加之动物都畏火,两厢恐怖叠加,那头骆驼全身都颤抖起来,巨大的鼻孔中急切吐出了几大口白气,仰天长鸣一声,撒开四蹄,直朝前奔去,意欲甩掉身上的带着烈火的不速之客。
骆驼群属之性甚众,事事都跟随头骆驼行动,头骆驼甫一惊慌奔逃,其余的几百头虽然不明所以,但都立时跟着奔跑起来,穿过不深的水洼,直奔对面而求。
那孩子跟红脸汉子刚被骆驼的鸣叫吵醒,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沙尘滚滚,蹄声阵阵,一大群山一样的动物,猛朝自己冲了过来。
红脸汉子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这许多,把他师叔夹在腋下,拔腿就逃。
顾少棠更是莫名其妙,只觉得身旁似有千军万马移动一般,把马车撞得东倒西歪,晃得她头晕,忽觉桶旁隐隐有声音传来:“顾少棠!”
她心中一喜,却是风里刀到了。
风里刀令枣核丁用计将惊走了头骆驼,他却将自己绑缚在其中一只骆驼身上,混在群驼之中冲了过来,等到了马车之旁,随即松手,这下也是甘冒奇险,若他不慎跌倒或者颠簸下方向辨别不明,总难免丧生于无数巨蹄之下。
骆驼的河流仍在奔腾不止,正好挡住他的身形,风里刀在木桶上下摸索翻找,试图找到开启的机关,但任凭他怎么寻觅,这桶就如同生铁浇注一般,似乎没有半点破绽,他心中有如火焚,低头抽出了靴中匕首,寻找桶边的缝隙。
顾少棠急道:“这桶十分古怪,一时半会儿打不开的,那两个怪物转眼就会回来,你先别管我,快走。”
风里刀却是不语,继续忙碌,试图撼动这小小的牢狱。
瞬间时光飞逝,耳听得骆驼脚步声越来越小,远处传来那小孩子尖声尖其的叫唤:“快回去,我们的金娃娃别跑了才好。”
顾少棠的声音带了哭腔:“求你快走。”
风里刀心头似压着万斤巨石,几乎难受的呕出血来,但眼下形势已间不容发不能再犹豫,他将手中的匕首顺着通气孔递进去,道:“你拿着防身。”却不料空洞狭窄,匕首的把手却卡在外边不能通过。
风里刀毫不犹豫又取过匕首,一手握柄,一手握住白刃,猛的一掰,“啪”的一声,钢刃应力而断,若以风里刀平常的功夫而论,他再练二十年,也没有这等功夫,但人在紧急关头,对至亲至爱的关怀所致,往往能发挥出巨大的潜能。
刀刃顺着空洞滑了进去,顾少棠伸手接住,发觉上面温热的血迹殷然,心下感动无已。
这下一耽搁,那孩子跟红脸汉子已然又走近了许多,风里刀一看就知已来不及逃走,值得身子一矮,钻进了马车之下,蜷成一团,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稚嫩声音笑道:“也不知道我的十万两是不是被骆驼踏死了。”
风里刀还在车下,顾少棠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强撑道:“你这老妖怪不死,我还有八十年好活呢。”
便在这时,拉车的两匹马方才被骆驼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这会见了主人,却突然如梦方醒,四蹄一蹬,朝前窜了丈余。
不偏不倚刚好露出了车下的风里刀。
“车下有人?”孩子怪笑一声,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眼中是恶毒的杀机。
突然间,一个西北口音的老者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儿啊,我的儿啊,你跑到哪里去了?畜生惊了有啥可怕的……”却是枣核丁,一路小跑着超这边过来,一副东张西望找人的样子。
风里刀心思极快,从地下一窜跃得老高,一边撕自己的头发一边把手上的血摸得到处都是,嘿嘿傻笑。
枣核丁已经跑了过来,揽住风里刀,对目瞪口呆的小孩子和红脸汉子鞠躬道:“这是小老儿的傻儿子,方才被骆驼吓得旧病复发,请不要见怪。”
那小孩一看风里刀,蓬头垢面,满身满脸的泥土和鲜血,还有些骆驼粪便之类,倒似是个傻子的样子,阴恻恻道:“他惊了我们的马,你说该怎么办?”
丁老头点头如捣蒜,垂泪哀告:“小老儿无福,有个儿子却不如没有,他虽然看着跟常人没差,但就是个废物,脑子还不如稚子,白白一世操心,还请小爷念着小老儿辛苦……”
红脸汉子愣愣的问道:“师叔,怎么办?”那小孩的脸上却有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心中的想法却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他自己不能长大成人,总是被人嘲笑,乃是平生第一恨事,为此也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之人;但眼前这个白痴就算长大了又如何呢?还不是废人一个?他有生以来第一遭体会到了优越于他人的滋味,不由大为愉快,笑道:“好,你们走吧。”
那孩子眼看二人身影消失,嘿嘿笑了两声:“既然觉睡不成了,那继续赶路吧。”
接下来几日风里刀不敢跟得太紧,在几里之外,以不至于失去踪迹为限,只是一路抛下萤石,盼望江彬及早带大队人马赶来。顾少棠在马车之中,固然苦闷,但想着风里刀就跟在左右不远之处,也觉得担忧稍减,漫漫长路,枯寂无聊,不免把自己过往种种翻来覆去的想起,偶尔念及雨化田,却刻意跳开,不愿深思。
又行了七八天,这一日,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四周不再如以前的寂静无声,人语和脚步之声时闻,是到了一个镇集之类的所在。
马车走走停停,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然后木桶一阵摇晃,似乎是有人将其抬了起来,顾少棠身处黑暗之中,惊疑不定,只是暗暗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半截匕首。突然之间眼前一亮,骤然从长时间的黑暗中到了明亮的所在,顾少棠被光亮刺的双目流泪,好半天才敢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奢华的圆顶金帐之中,眼前一人衣着华丽,面如斧凿,高鼻鹰眼,颇为英俊,整个面容却透出一股森森的戾气。
绍赫笑道:“顾将军,久违了,你若知道我为了抓你费了多少苦心,一定会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