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刀在自己的八人抬的银顶绿呢暖轿里打着盹,现在的是深秋时节,京城的街道上黄叶翻飞,甚是萧索,他刚去赴了礼部尚书何恭的寿宴,饮了几杯梨花春,有些微醺的醉意。
刚才那酒席宴前,杯盏交错,一屋子的京城大小官吏还有皇宫里有头有脸的內官,曹云钦也在,他新官上任,圣眷正隆,左右逢源好不得意,风里刀不想跟他抢风头,只安静的坐着,有人来敬酒,就应付一二,官员们看他的眼光,有谄媚的,有不屑的,有犹豫不定是讨好他还是曹云钦好的,刑部员外郎喝大发了,先对风里刀讲了一大套:“久慕厂公高义,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惊为天人...”风里刀笑着应承。过了一会,他又跑来:“督主年少早发,得掌东厂,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惊为天人...”风里刀一指坐在几丈外的曹云钦“东厂厂公在那边。”
他自己如今倒不敢喝醉了,当然那样的场合也喝不醉,那些个官儿虚情假意文绉绉的客套恭维话,总让他觉得里边藏着利刃刀光,让他觉得喉咙发紧,嘴唇发干。想起大漠时,酒到杯干,醉卧黄沙,没有这么多恭维话,可是每句话背后都是真心,没有这么贵重的梨花春,可是烧刀子喝下去也是说不出的快活。如今金堂玉马登高地,却是满目无一真心人。想到这里,风里刀不由叹了口气,透着茜纱的轿帘,看着外边的萧萧秋景,更增愁思。
忽然间轿子猛的一震,前边压轿的护卫喝骂起来“不要命了,知道这是谁的轿子你也敢拦?”
只听得一个青年清亮的嗓音朗声道“小民有滔天的冤屈,求厂公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风里刀乐了,以前他在戏文里看多了包青天之类的正义好官出游,有老百姓拦轿喊冤,一定是状告当朝的大官,不是太师就是国丈,有时兴许是驸马爷。然后青天们就开堂审案,为老百姓主持公道,把国丈驸马爷逮住一刀咔嚓了,大快人心。风里刀当官之初,也希望有两个老百姓拦轿告状,让他也有个机会过一下包青天的瘾,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身为“西厂阉党”名声实在太坏,京城的百姓上至官员商贾下至贩夫走卒,看见厂卫出巡,有多远躲多远,实在让他遗憾了一阵。
没想到,这个戏码今天终于轮到他厂公大人了!
一只带着白玉扳指修长俊秀的手伸出去,挑开了轿帘,轿内人冷冷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青年抬起头来,单眉细眼,貌白神清“小人王安佐”
轿内那人又道“你要告谁呢?”
青年还略带稚气的眉宇间藏着愤怒:“小人要告东厂厂公曹云钦,贪图我家异宝,将我父王乾无辜打死”
轿内人声音清冷“要告状,就该找顺天府府尹”
青年更增愤怒:“小人前日去告状,那顺天府府尹畏惧东厂和曹云钦的权势,不但不接状纸,还说我父是匪人,把小人打了二十板子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