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儿又看了那朵珠花一眼,那珠花其实是爹爹的手艺,像是一些镂刻的技艺比之首饰匠人的技艺都好。如今,那细微处破碎了,依旧有被修整的痕迹,那这珠花便是假不了的。
她就问说:“……这珠花是这次……捡的?”
黄蓉面色更家难看了:“一路上,我们找到了七处打斗的痕迹,这是我在其中一处找到的……”
那便是说,柯镇恶留下的线索,先引去的是江南其他五侠。而这五侠却被人追杀了,而且,情况很有些不容乐观。这么重要的东西,韩小莹不会随意丢弃的!
“靖哥哥粗心,我有意隐瞒,他并未发现蹊跷。一路上他甚是担心……我怕他着急也没急着言语……却不想,追过来的时候却只有老瞎子在,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那其他五人可能遭遇了不测……本来我急着问的,可他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再者,我也有顾虑,我怕这五位师傅的祸事是因靖哥哥而起,可我听刚才老瞎子的话,他是撇下那五人自己出来的。可以他们六个人的关系,是怎么做到撇下其他人的……我很怀疑他是将其他人点穴或是用了别的手段,所以,他这才能顺利的自己出门来。可这出门之后,短暂的期间内,这五个人怕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若是真有人早盯上他们了,那这老瞎子可真就是被人家给钻了空子了……若是先生不来,我今儿必是要问的。可先生来了,我这发现若是说出来……老瞎子得疯了,靖哥哥只怕也顾不得许多。我不能把先生和你们放入险境之中,所以,我只得叫你出来。”
龙儿伸手把那珠花拿了起来,细细的打量,珠花上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正像是黄蓉所言,这五个人只怕真是遭遇了什么,而且,情况很是不容乐观。
她将珠花递过去:“我这就叫朝闻阁帮着查一下!”
黄蓉松了一口气:“我觉得,牛家村不是久留之地,而且,既然有一拨来历不明的强人,咱们这一路上,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龙儿点头,两人算是有了默契。
回去的时候绝口不提这事,只安排祭拜扫墓之事。
龙儿看着忙进忙出的黄蓉,突然替她累的慌。她当年,何等的肆意。哪怕不讨人喜欢,但她能活的随心所欲。而如今呢,只因为爱上一个男人,便如同折断了羽翼一般,就这么默默的跟着这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周旋打点,为他与人交际应酬,为他侍奉长辈,真可谓劳心劳力。可说实在话,除了这个男人,又有几个人满意她呢?
阿丑就说:“郭夫人其实也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
她是生生的被磨平了棱角了。
因着柯镇恶跟着,很多话都不好说。龙儿只能把事情写在纸上,背着郭靖给其他几个人传着看。
四爷将纸条递还给龙儿,就点头应承,要回便回吧,南宋这边的事,在路途上也一样能接收到消息。
因此,一行人直接到了码头。码头早有朝闻阁准备的船只。龙儿这次长了心眼了,大船准备了三艘,小船准备了五艘,一行人在码头直接上了大船,却在夜里,又从船上下来,换了小船,在一处野渡上岸。后半夜,乘坐一艘不大的商船,悄悄的跟在几艘船的后面一路往北而去。
柯镇恶冷斥:“鬼鬼祟祟!”
当时谁都没搭理他,只郭靖不好意思的四处拱手赔礼道歉。等到再一个野渡口的时候,又多了两艘商船,这次,龙儿将郭靖黄蓉和柯镇恶挪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黄蓉跟郭靖道:“路程还长,这船上挤不下。一路上不歇息也不行。”
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只要有个地方盘腿打坐就行,但对于四爷来说,这样肯定不行。
郭靖也认为是四爷不行,所以特别理解的带着他的大师傅去了另一艘船上。
等两艘船彻底的拉开距离了,阿丑才白着脸说:“会不会是他们……他们那些人……”
是说明教的人吗?
龙儿摇头:“不知道……”
这伙人神秘,朝闻阁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得到,这就有些奇怪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此次算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当天夜里,前面几艘船就突然起了大火。船上的人都是朝闻阁的,都是熟悉水性的好手,只要反应及时,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看着船上起火,都从船舱出来了,站在船头,吹着冷风。完颜康的面色也严肃起来,“什么都先不要管,咱们先回去再说。”
只要一脚踏进新宋的边境,就什么都好说了。
四爷摆手:“不用那么紧张。这事怪有意思的。”
完颜康心说:哪里是有意思,分明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四爷摇头:“冲着咱们……那是未必。但冲着郭靖夫妇和柯镇恶,怕是真有其事的。”
完颜康一愣,这倒是有几分道理。自己这一行,出门挺低调的。在去牛家村以前,除了遇上脑筋不太好的裘千尺,可以说风平浪静的连点波浪都没起。便是去了杨家,见了杨次山这位老国舅,而那位也明显有猜到身份的嫌疑,可自家这一行在临安这南宋的天子脚下,依旧是来去自如。怎么在遇到柯镇恶和郭靖黄蓉之后,就不一样了呢。
他看了龙儿一眼:“你这丫头早想到了?”
龙儿把那三人放另外一条船上,便是想验证,这些人到底是冲着谁去的。
当时在临安的码头,他们跟黄蓉郭靖上的是一条大船是没错,但龙儿刻意的叫那三人先上船,随后他们这一行人站在码头许久,龙儿跟那个船夫站在码头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了好一会子。如今想起来,叫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讨价还价的。不会将两拨人当成一拨人才对。
而这种情况下,那艘船还是出事了。
这就说明,八成,这一拨人针对的是黄蓉郭靖。
便是柯镇恶包括可能出事的朱聪等人,都是因为二人而起。
可这二人到底干什么了?得罪什么样的人物了这是?
以黄蓉的聪明,要真得罪人了不会不自知的。
难道只是因为柯镇恶?!
完颜康问了龙儿,龙儿只笑了一下:“烧了好!他们这一动,就露了尾巴。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等着吧,明儿一早就有消息了。”
事实上没等到早上,两个时辰之后,雕儿便传了消息来。
真不是郭靖黄蓉惹的事,而是江南七侠自己惹下的祸端。
这伙子身手不错的人,就是人家豢养的杀手。而这些杀手的主人,虽然暂时没有查到。但根据这些人的手法和武功路数可以推断,这些人只怕是出自大金皇宫。
龙儿这么一说,完颜康就愣住了:“大金暗卫?”
看组织纪律性,大致上差不多吧。
完颜康不信:“大金皇室都在燕京被圈禁着。圈禁地你是知道的,那地方的阵法是最邪门的,我不觉得谁进出自由。”
那地方是进出不自由,但这大金皇室真就全被圈禁,无有例外吗?
便是当年真走脱一两个孩子,这会子那些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
完颜康无言以对,确实是存在这种可能的。任何一个朝代的覆灭,也不可能完全覆灭的那么干净,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尾巴。
好吧!就当是大金国皇室还有人侥幸逃脱了,还有能力豢养杀手。那这些人干嘛冲着江南七侠去呢?
没道理呀!
杨过直接道:“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他们这是要清除掉女真人的敌人。谁是女真人的敌人?恨女真人的人便是女真人的敌人。照这么说,新宋都算不上是敌人的。张口闭口金狗的人,正是南宋这些人。如今,没有大金国了。小老百姓忙着过日子,过去的大金国也都成了历史了。便是南宋朝廷,也多是嘴上骂的多,实干的却少。而且,他们拉出金国,也不过是给他们自己的一些私心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这些武林人士,他们说的恨,便是真恨。恨了,便说动手就动手。我看,该找那个老瞎子问问,他们是不是遇到金人然后……”
给杀了?
所以,叫人家寻仇寻上来了?
还别说,这个猜测还真有些靠谱。柯镇恶真就是这么个人,偏又冲动偏执!
恒儿就问说:“可有这波人的踪迹。”
“稍微等等。”龙儿就说:“已经有人跟上去了。这些人能跟江南七侠纠缠那么久,一追杀二追杀三追杀,五个人他们却追了七八次,可见本事比江南七侠还不如。”
这样的人,便是在江湖上走动,朝闻阁也不是很会在意。
等天一亮,就将柯镇恶三人请到这边船上,杨过就问柯镇恶:“柯大侠,昨晚的火是冲着您去的。您得想想,您得罪什么人了?”
郭靖大惊,竟然是冲着大师傅的。他急忙问:“可是有什么仇家?”
“第一号仇家,梅超风!”柯镇恶冷冷的道:“可惜因为你,这个仇也报不成了。”
黄蓉冷笑:“当日,是谁答应我爹,说这一茬已经揭过去了?”
柯镇恶扭脸,不理黄蓉,这才道:“第二号仇家,大金国!身为宋人,靖康之耻……”
“什么靖康之耻?!”杨过小心的看四爷的脸色,这才说柯镇恶:“靖康之耻已经雪了。”大金国不是已经被二圣的后人给灭了吗?这是用血清洗了耻辱,还要如何呀?再者说了,人家的正牌后人在呢!
你这雪耻雪耻的,找谁雪耻呀?
大金国完蛋了,仇家没有了,你非这么较劲,没道理的。
柯镇恶却不认可这种说法:“那叫雪耻吗?那就苟合!”
“那依你所见呢?”完颜康冷下脸来:“杀光所有的女真人!”
“当然得如此。非如此不能雪恨!”柯镇恶斩钉截铁的道。
龙儿的面色一冷:“在大金国覆灭之后,江南七侠可杀过女真人?”
“当然!”柯镇恶理所当然的道:“大金国覆灭了,那些人竟然妄想乔装改扮到南宋谋生。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辈,便不是皇族,也是权贵后人。这样的人,哪个手上没有宋人的鲜血,杀了又如何?”
那就差不了了。
黄蓉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年……曾有南宋武人在边境劫杀逃出来的金人百姓……那事可是江南七侠为首的?”
柯镇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百姓。金人不论男女,个个上马能战,怎么能算是百姓?”
郭靖身形恍惚了一下:“当真是七位师傅所为?”
不该呀!
他摇摇头:“大师傅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弑杀之人。几位师傅虽然痛恨金人,但不会去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柯镇恶却只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报仇,只管找我便是。”
黄蓉对此人的忍耐真的到了极点:“只管找你?”她冷哼一声,“你是眼瞎心瞎,还想害死谁?当年的五师傅,你们一直说是若非去大漠找靖哥哥,五师傅也不会死。可五师傅的死,你应该负全责。陈玄风和梅超风,说起来只是你的仇人。不是其他六人的仇人。你明知自己不敌,还要以身犯险死战。说是不连累你的义弟义妹,可他们知道你的脾性,哪里会看着你去送死。他们将你这个大哥看的重,可你却未必真把他们看的有多重。明知道一起去也是不敌,可为了你的家仇,你还是拉着他们一起去死。于是,五师傅死了!而梅超风从你一个人的仇人,变成了你们六个人的仇人。七师傅因为五师傅的死,错过花信,孤独到如今。这次,又因为你一意孤行,想来诓骗靖哥哥,竟然欺瞒他们私自离开……那你又知道不知道,在你走后,他们可能遭遇了什么……”她伸出手,将手里的珠花塞过去,“你摸摸这是什么……”
东西一到手里,柯镇恶就愣住了。这朵珠花,他知道。七妹为了它可费了不少心思。珠花放在鼻子下面,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是七妹荷包里惯常用的熏香味道。再细闻闻,上面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顿时,他面色大变:“……七妹……二弟三弟四弟六弟……他们……他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