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迪克从未听过“恨铁不成钢”这句话,但人类的情感永远相通。此时,他正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视着自己这群出生时忘带脑子的同伙。
“高温要么来自他们自己,要么来自他们的敌人。如果敌人拥有如此高级的武装,那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在他们身上,而且也没有留活口的必要。那么就是来自他们自己了,他们为了应对未知的威胁,不惜焚烧自己藏身的地方。不管那威胁是什么,我都不想弄清楚,明白了吗?”
厄运之星上怪物众多,怪事更是此起彼伏。高辐射极易引起基因变异,每分钟都有新的变异体出现。想要事事弄清楚,有九条命都不够活。阿兹迪克混得固然不怎么样,却深谙这个道理,绝不会做追根究底的蠢事、
他解释完之后,径直坐回车斗里,再次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血鹰的势力范围不小,所以他并未因此沮丧。一次扑了个空,下一次说不定会大有斩获。他们在情报方面花了不少钱,等的不就是捡漏的时刻吗?
至少,在坐回自己的位置时,阿兹迪克是这么想的。这个聚集地的情况固然诡异,却和他们无关。他脑子里正想着去往下一个目标的路线,想着想着便踌躇满志,搓着手准备大干一场。
可还没有踌躇多久,卡车忽然停了下来。
这两辆车的引擎马力自不必说,隐蔽性也很看得过去,毕竟他们需要尽可能地降低噪音,以免惊动不该惊动的生物。这个时候,它们的刹停也相当安静,但安静归安静,这个动作本身就令大多数人颇为意外。
阿兹迪克微微一惊,只听身边的通讯器兹兹作响,传来驾驶者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了不安和……困惑,“老大,前面有一架……机甲?”
阿兹迪克不由一震,望向负责瞭望的同伴,见那人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直接凑到瞭望孔那里,满怀不安地望了出去。
他们的运气不错,这段时间里,厚云一直未能重新凝聚起来,所以可见度依然很高。月华如灰红色的污水,无精打采地摊在地面上。两辆卡车的正前方不远处,静静矗立着一个矮胖的机甲。
说是矮胖,只是其罐子状的外形给人的错觉罢了。它实际比卡车高出一截,论体积估计也不输给它们。腿部和双臂倒是异乎寻常的细长,综合起来,有点像插了四根长棍的油桶,或者没有腰的肥胖人类。
它的颜色幽深黯淡,唯在头部射出明亮的白光,表示其中确有人类活动,而非戳在沙子里的死机甲。结合它无声无息的出现,静立不动的诡异,简直是一个蓦然出现在荒野中的幽灵。尤其这幽灵至今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更令这帮杀人如割草的匪徒感到困惑。
阿兹迪克望出去之时,目光正好触及机甲正面。不知道为什么,他陡然感到无形的压力,仿佛那人正透过金属的阻隔,无情地凝视着他。
他不是头一天在厄运星上讨生活,也曾见过些用于作战的机甲。只是,他自知惹不起真正的机甲士,所以一向闻风而遁,也就从远处羡慕一下它们漂亮的外形而已。
眼前这个机甲是他见过的最丑的,他甚至想不出它究竟要怎么作战。难道会是用机身冲撞敌人吗?还是装甲霍然洞开,现出无数黑幽幽的炮口,瞬间把他们扫射成筛子?
不,最关键的问题是,再怎么丑也好,他不会认为它代表着善意。接触到那道压力的同时,他便意识到,对方不动手,不代表允许他们从它身边驶过。
一连串的问题奔涌而过,其实只耗费了几秒钟时间。车斗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匪徒们的目光自不同的方向射向首领。阿兹迪克吞了一口唾沫,笃定地说:“开火!最大火力!打它的脑袋和腿!”
头部往往是驾驶舱和机甲动力所在,腿则决定了机甲的行动能力。反正他们没有对付机甲的经验,打这两个地方总不会错。
车载轻型炮、重型机枪、肩扛式火箭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型武器,只要是能够击中那架机甲的,都一股脑儿开了火。火力瞬时倾泻,方圆数里内,均可听到密集的枪炮声,混杂在风声之中,听上去倒也有几分磅礴的气势。
一时硝烟弥漫,熟悉的火药气味在所有人鼻端萦绕着。然而,始终静立着的机甲忽地做了一个回避动作。那动作是如此灵巧迅速,竟让它硬生生躲过了大部分攻击,真正击中它的,只有一发火箭炮。
可惜机甲体积有限,重量只怕也不太大,顿时被打得向后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