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惠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她接触到文宗的视线后连忙整理吉服跪地请安。
文宗收回视线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身体颤抖摇摇欲坠,“首阳大君,寡人曾问过你,若寡人离世,你可愿善待世子……”文宗说到这里,突然又咳出一口鲜血。
内侍立即上前搀扶,却被文宗推开了。
“他还是个孩子……”文宗拽着首阳大君的衣襟,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眼泪也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你如何下得了手。”
端惠突然觉得四肢发软,她猛地抬头看向情绪激动的文宗,难以置信的闭住了呼吸,为什么会说到世子殿下?
内侍尚宫压抑的哭声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端惠耳边,“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怎么了?”
“世子殿下……”内侍抹着眼泪,伤心不已的样子,“世子殿下崩了……”
端惠咬着下唇,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的弟弟才十三岁,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这场夺位之中。
文宗似乎是脱力了一样放开了抓着首阳大君衣襟的手,倒退几步坐在了王座下的台阶之上,“压下去吧,一切等宗室和六曹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首阳大君的这场夺嫡虽然输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绝望的样子,他讥诮的看着文宗,“殿下,我先告退了。”
文宗好像突然苍老了起来,脸上就算是扑粉也不能掩盖憔悴和死气,“随寡人去看看弘炜吧,世萱。”
端惠站起身,搀扶着文宗的手臂,她甚至能感觉到文宗的颤抖。
李弘炜因为世子翊卫司的保护不力,被一支暗箭射中心脏,抢救不得死了,虽然已经换下了血衣,却依旧让端惠心痛颤抖。
亲人离世远比她想的要悲痛得多,她的眼泪在见到躺在屋子中间的李弘炜时,更加不可遏制的涌了出来,她奔到李弘炜身边跪下,双手握住了李弘炜冰凉的手,“世子……”
文宗的悲痛情绪其实已经缓解了很多,他唯一的子嗣离世,王位继承人只能在他的兄弟中选择了,首阳大君果然是天生该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就算是起事失败也留给了他一个艰难的抉择。
——要么找有能力的兄弟继承王位,要么就是面临兄弟们争夺王位的混乱局面。
他拢在袖子中的手猛地握成拳头,他不能让这个国家在他的手上陷入混乱,也不能把王位交给一个没有能力,甚至会监守自盗的人手里。
公主殿下的婚礼因为这场夺位,因为世子殿下的离世蒙上了一层暗色。端惠不吃不喝守在李弘炜身边三天,最终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申沔被升为了义禁府判事,首阳大君也被判斩邢,首阳大君的子女被贬为庶人,流放江原道深山。
文宗强行支撑起身体打理朝政,但因为精力有限,便将大多数权益都交给了金宗瑞和申叔舟等一众贤臣。
端惠虽然知道李弘炜的死和自己无关,但依旧十分自责,如果不是金承琉陪伴还有世子嫔怀孕的消息,她或许会因为弟弟的死郁郁死去。
金承琉对于这场惨痛的夺位之争其实没有多大的情绪,只是略微为李弘炜这样年轻就死去而感到可惜,也正是因为金承琉这样平和的态度,端惠才慢慢走出了阴影。
夫妻俩偶尔赛马游玩,感情也越来越深厚起来,而两个月后端惠怀孕,公主府的生活也终于从平静无波走到了鸡飞狗跳。
端惠怀孕也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内养胎,反而要求金承琉陪她到朝鲜各处游历,这让文宗甚至金家所有人都头疼不已,但是金承琉却似乎丝毫不在意,同意了带着端惠游玩。
他们两人带着侍卫尚宫从汉城府出发一直到了江原道,两人远远的偷偷的看望了首阳大君一家后便往回走。
李世姈的父亲虽然离世,但依旧过得十分乐观向上,并且认识了一位颇有才学的门阀家族的庶出公子,两人也似乎准备进一步发展,李世姈的弟弟成为了一名讲学老师。
总的来说,首阳大君一家的生活还算平静,这多少让端惠松了口气。
“公主殿下,您在思索什么?”金承琉紧了下抓着端惠手指的手,笑容灿烂可爱。
端惠隐晦的瞪了金承琉一眼,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抓她的手是十分孟浪的事情,“驸马,您说我们的宝宝,是儿子还是女儿?”
金承琉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希望是一个像公主殿下一样美貌的女儿,或者像我一样帅气的儿子。”
“呵……”端惠被逗笑了,她抚摸着自己已经鼓得十分巨大的肚子,慈爱的柔和了眉眼,“我希望是一个女孩。”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儿子能不能安稳快乐的活到老去。
两人在租借的院子后院散步,虽然客气却意外的和谐美好。
“不知道世子嫔殿下是否安全的诞下了小世子。”端惠突然想到了比她早两个月怀孕的世子嫔,现在也该是世子嫔生产的日子了。
“公主殿下为什么确定一定是小世子?”金承琉侧头看着端惠,似笑非笑的又抓着端惠的手摇晃了两下,因为天气寒冷,两人的手都拢在袖笼中,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端惠心头突然一阵狂跳,她猛地抓住了金承琉的手指,刚要开口肚子便一阵剧痛。
她哀叫一声,差点倒在地上,幸好金承琉立即将端惠抱在了怀里,“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我……我似乎要生了……”端惠神经紧绷,咬着牙露出一抹比哭还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