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秋堂跌倒后,陆明玉一直表现的很冷静,楚行还以为妻子真的那么心宽,现在他只是出于疑惑问了一句她就哭了,两行泪珠瞬间蓄满再沿着白皙脸庞滚落下来,楚行胸口就像被人重重凿了一下,为她心疼。
“别哭,别坏了眼睛。”楚行俯身,拿出帕子为她擦泪,黑眸专注又疼惜地看着她,帕子移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追到哪里,抱她时如抱易碎的珠宝瓷器,现在也一样。
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温柔,陆明玉慢慢不哭了,后怕地抱住他。
楚行躺下来,缓缓地将人搂到怀里,蹭蹭她湿润的脸庞,突然开口道:“是万姝?”怀疑万姝害的妻子,连弟妹都不喊了。
陆明玉点点头,埋在他胸口道:“我起来时,她伸脚绊我,我不想祖母操心,在三秋堂就没说。”
“委屈你了。”楚行低头,轻轻将她腮边一缕发丝拨到她耳后,然后捧住她脑袋,拇指指腹无意识般摩.挲她脸颊。不知过了多久,楚行长长的眼睫终于动了下,目光也真正地落到妻子眼睛上,“阿暖,祖母的身体,现在确实不能大动干戈,不过万姝敢谋害我的子嗣,我不会轻易饶过她。”
“你打算怎么做?”陆明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口说无凭,也没人看见,就算让采桑指证,采桑是我的丫鬟,她的话不能服众。如果二弟不信,你坚持罚她,恐怕会被指责仗势欺人。”
说完想了想,陆明玉拉着楚行大手贴到自己小腹上,低声叹道:“算了吧,幸好我跟孩子都没事,现在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以后防着她点就是,马上过年了,别让二叔二婶他们过不安生。”
无凭无据,大伯子跟弟妹斤斤计较,传出去对楚行的名声也不好,信的人会指责万姝,不信的恐怕要诟病她仗着身孕拉着丈夫欺负妯娌。外人倒还好说,就怕二房都站在万姝那边,闹得楚行众叛亲离。
楚行、楚盈兄妹俩年幼丧父丧母,楚二老爷夫妻对这对儿子侄颇有照顾,陆明玉既然保住了孩子,就不想让楚行为难。如果万姝受到惩罚的代价是让楚行痛苦,那陆明玉宁可自己受点委屈。
“我心里有数,你安心养胎,不会出事的。”楚行亲亲妻子额头,拉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灯已经吹了,陆明玉抬手摸楚行额头,果然是皱着的。这人在大事上非常固执,陆明玉心知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能叮嘱他:“万一他们不信,你也别坚持,相信万姝被你这样一吓,以后应该不敢再琢磨害人。”
这辈子她与万姝之间少了楚随,万姝突然出手,恐怕是因为万皇后失宠、自家姑姑受宠的缘故,万姝对付不了明惠帝,只能迁怒到她身上。
“嗯,我知道。”
头顶传来男人不知真心假意的保证,陆明玉还是无法心安,在他怀里动了动,突然想缓和下气氛,小声笑道:“晚上吃了多少鹿肉?”
楚行失笑,她险些出事,他就是吃了一头鹿,今晚也不会碰她。
“睡吧。”拥住妻子,楚行声音温柔。
翌日早上,郎中早早来了,替陆明玉号脉后,称陆明玉一切如常。
陆明玉仰头,朝紧张了一晚的丈夫笑了笑。
她笑容温暖,比春日暖阳还要柔和,楚行眉头舒展开来,抱着女儿陪妻子一起用早饭,饭后叮嘱陆明玉好好休息,他去三秋堂报平安。从三秋堂出来,楚行脸上立即恢复了平时的冷俊,直接去了楚随的闲云堂。
楚随一晚都没有睡好。
昨晚万姝挨着陆明玉用的饭,陆明玉突然摔倒,楚随的心也差点跟着飞了出来,说不清楚是担心陆明玉更多,还是担心兄长的子嗣。因为担心,楚随一直紧张地看着陆明玉,也因此看到陆明玉被兄长抱走前,投向万姝的眼神。
没有惊慌害怕,陆明玉目光平静地太不正常。
楚随不禁多想了。
万姝厌恶陆明玉,楚随不知道这厌恶是从何开始的,但他第一次察觉,是润哥儿错认陆明玉为母亲之后。再后来,又出了万皇后的事,亲姑母被废,陆明玉的姑姑却后宫独宠,万姝是否迁怒到了陆明玉身上,然后冲动之下……
楚随不愿相信万姝会恶.毒到那种地步,万姝只是胡搅蛮缠只是喜欢拈酸吃醋,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为不愿相信,楚随也没有直接质问万姝,他只是委婉地问万姝有没有看见陆明玉是怎么摔倒的。
万姝说她没看见,楚随就打住了。
但他心里无法平静下来。
“二爷,国公爷来了。”夫妻俩起得比较晚,楚随刚完漱口,坐在堂屋等万姝打扮好了夫妻俩一起去给太夫人请安,正对着门外发呆,阿贵派一个小丫鬟来传话。
兄长来了?
这两年兄长从未踏足闲云堂半步,有事都是派人喊他过去,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昨晚陆明玉才出事……
楚随鬼使神差地看向刚刚从东次间走出来的妻子。
万姝脸上涂了一层胭脂,面如桃花明艳美貌,但在听到“国公爷”三字时,万姝眼里明显露出一丝慌乱,也本能地去看丈夫。目光相对,看出万姝的心虚,楚随脸色登时变得阴沉无比。
万姝心头一颤,知道自己不该心虚,她立即改成一副疑惑的模样,奇道:“大哥怎么想到来咱们这边了?”
她不能慌,就算陆明玉向楚行告状了,就算楚行来兴师问罪,她也不能慌。昨晚她行事隐秘,最多只有陆明玉的丫鬟能看见,但采桑与陆明玉是主仆,她的证词不能算数。只要她不肯承认,楚行便拿他没办法,至于楚随,再不喜欢她,两人都是夫妻,难不成楚随宁可相信娶妻生子另过的堂兄,也不肯信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
这么一想,万姝底气更足了,表现地越发从容。
楚随在她脸上看不出破绽,暂且让万姝在这儿等着,他去前院见兄长,拐到厅堂门前,就见兄长一身深色长袍站在里面,坐都没坐,俊脸平静,却如静寂早晨的寒霜,让人心底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