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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晥晚忽然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将不会是什么好事。
花翎没有与陆晥晚再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叫了外头的人进来,将她带离了房间,而后出了金明池,坐上了一辆不知开往哪里的马车。
此时已经是黑夜,马车在寂静的大街上行驶了许久,那马蹄踩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一阵阵嘀嗒的回声,好像敲击在陆晥晚忐忑的心上,使她越发地不安与惶然。
等到马车到了目的地之后,陆晥晚下了车来,只一眼,就认出了她所在的地方,刑部——属于陆家的苦难一切都始于这里。
陆晥晚此时却是不害怕了,原本的害怕是因为对不知将会遇到什么的不安,而此刻她猜到了她即将会面临的事情,便也没那么害怕了,她陆晥晚没多少优点,其中有一项就是皮糙肉厚,皮肉之苦其实一点都不可怕,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若这就是花翎所说的先苦后甜,那她也会暗暗松一口气。
陆晥晚被带到了一件刑讯室,应该是专门针对女子的,室内有许多刑训的工具,对她来说倒都不陌生。
陆晥晚被推到刑讯椅上坐下,几个太监很快用粗大的麻绳将她绑住。而后便从旁边一堆刑具中拿出了一个夹棍,两个太监将她的十个手指都伸进夹棍的中间,然后各拉住了一旁的绳子,过了没一会儿,那花翎也走进了刑讯室,他在陆晥晚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观察了一下她此时的表情,才轻声笑道:“绾绾,你是第一个坐在这里,不哭又不闹。反而如此冷静的女子。你应该猜得到,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了吧?”
陆晥晚抬头,此时她竟是已经都够十分平静地与花翎对视了,神情淡然地回道:“哭闹只会浪费我的力气罢了。都来到了这里。我自然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只是这所有事既然都不是我能够控制的,那我也便只能默默忍受了。”
花翎的眼微微一眯,又是问道:“咱家再问你一次。你与那湘君到底有没有关系?”
陆晥晚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花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太监动刑。
这种夹手指的拶刑陆晥晚已经也受过,只是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般有免疫力,总是会疼得大哭大叫的,毕竟十指连心,但其实拶刑的疼痛并不如她上次被银针插指甲缝那么疼,上一回她都可以硬生生地挺过来了,这回自然也不会倒下。
上了一会儿刑之后,花翎见陆晥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其他的表现,眼中微微有些诧异,又是开口问道:“你倒是硬气,咱家再问你一遍,你与那湘君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晥晚依旧摇头,接下来自然又是一轮刑罚,这般一直反复,直到天已经蒙蒙亮,花翎才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离开了刑讯室。
陆晥晚受了一夜的刑,又一直被花翎反复逼供,整个人的精神已是极差,也幸好花翎这时候离开,才让她有了一些喘息的时间。陆晥晚抬头看了看留下来的两个太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沙哑着嗓子问道:“可以给我喝点水吗?”
花翎并不想弄死陆晥晚,所以也没有禁止她吃喝,那两个太监很快端来了一碗热粥,陆晥晚也不管烫不烫口了,直接就这那碗口喝了个干净,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她觉得力气也回来了一些,就赶紧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下,因为她不知道花翎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严刑逼供,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多休息一下,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陆晥晚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又是因为腹中饥饿的感觉而醒来,再像身边的太监求了一次,便又得到了一碗粥,喝下粥之后便又睡了过去,知道入夜了之后,才又被一桶冷水兜头浇醒。
花翎看着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的陆晥晚,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绾绾,你真是让咱家刮目相看了,昨日这一轮的刑你竟然生受了下来,且一句求饶之语都没有,只是不知今日你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陆晥晚早知道花翎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勉强地扯出一抹笑,缓缓说道:“公公,我早就与您说过,我是清白的,不管您问多少遍,我也只有这一个答案,就算您将我折磨死了,也不会改变……”
“那便等着瞧瞧吧。”花翎也没有多语,又是示意了手下的太监开始上刑,并一边对陆晥晚进行逼供。
这一晚上,陆晥晚过地比昨日还要漫长,花翎并不想废了她的手,就让太监把夹板取了下来,换成了用银针插进身上各种会使人疼痛但并不会致死的穴位,这刑罚所带来的痛楚显然不比拶刑小多少,但因为伤口细小,倒是不会在犯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持续的疼痛让陆晥晚的头脑都有些不那么清醒了,但花翎每次都会用冰水将她泼醒,而后逼问她与湘君的关系,陆晥晚咬死了牙什么都不说,花翎又在凌晨的时候离开,她才总算是暂时缓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花翎都会在晚上过来,对陆晥晚用过了许多种刑罚,每种都会让她疼得要死,却并不会使她致残或致命。
第七日的晚上,花翎如期而至。陆晥晚比之七日之前已经瘦了整整一圈,那张本就不大的脸更是瘦削非常,几乎只剩下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形容甚是悲惨。只是面上的表情依然无畏无惧,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花翎进到刑讯室,看到这样的陆晥晚,竟是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的脸微微抬起,缓声说道:“绾绾,再这般继续下去。你真的会死的。你真的,想死吗?”
陆晥晚抬眼看他,摇了摇头,有些虚弱地开口道:“我就是想活啊……”才什么都不说。那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花翎直起身来。没有再说什么。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对陆晥晚行刑,转身离开了。陆晥晚看着花翎离开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极轻微的弧度。
整整七天。陆晥晚终于可以在晚上安然入睡,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温暖的床上,鼻尖萦绕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她将手抬起放到自己的眼前,手指已经都裹上了白色的纱布,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没那么难忍受了。
陆晥晚长长吐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这是在那里,但既然已经从那昏暗的刑讯室离开,便总算是保住了这一条命。
陆晥晚醒来后没一会儿,便听到房门被人推开,她微微扭头,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穿着宫女的服侍,手上端着一个餐盘,她与陆晥晚的目光对上,有些惊喜地微微笑了笑,将手上的餐盘放到桌子上,这才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绾绾姑娘醒了吗,怎样?觉得身上还有哪里痛吗,要不要我马上去叫太医来?”
陆晥晚亦是柔柔一笑,方才开口道:“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觉得挺好,这位姐姐,你能告诉我,这儿是哪里吗?”
“这里是金明池,绾绾姑娘你已经睡了三日了,我还怕你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正想着什么时候再找太医过来瞧瞧,幸好,你醒过来了。”
不是皇宫……陆晥晚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离开这么多天,又回到了金明池,她的心中着实是百感交集,思忖了片刻之后,才又看着那宫女问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真是多谢姐姐了,你直接叫我绾绾就行了。”
“我叫绿绦,你也不用叫姐姐,直接唤我名字就成,我是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是皇上派我来照顾你的,这几天你先好好养着伤,等伤都好透了,宫中会派专门的教习姑姑过来,教你学习宫中的规矩和礼仪,等这些都学会了,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与我一同进宫去服侍公主殿下了。”
陆晥晚本也已经猜到了一些,现在听绿绦亲口证实,才总算是完全放下心来,受了这么久的刑,总算是初步得到了李琰的信任呢,还真如同花翎所说的那般,先苦后甜呢,只是她却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她可以肯定,花翎定还派人在暗处监视着他,而眼前这个看上去亲切可亲的绿绦,应该也是李琰的眼线呢,说是来照顾她,其实应该称之为监视更妥当些。
陆晥晚这回受的伤并不轻,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总算恢复如前,本是因为受伤而消瘦的身体也养回了一些肉,这一晃便到了七月流火之际,金明池比之其他地方自是凉爽了许多,这儿是皇家园林,并不开放给普通百姓,倒是许多达官贵人们可以在皇帝不在的时候进入,或在湖边垂钓,或在湖上泛舟,故一到夏日,便会有许多世家公子与小姐们到这儿泛舟乘凉,做些附庸风雅的闲事,所以这金明池内便很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