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整座仪瀛宫万籁俱寂,而一个人影步履从容,缓缓踏进,正是晚归的君炀。
夜凉如水,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园中泥土的气息,少年背着手,环顾漆黑一片的宫宇,略显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已经是入梦休息的时辰,而他却才得空闲,几乎日日的晚归辛劳,或许早已习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不去回忆当年的事!
他是未来的王,从一出生便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神族的兴衰荣辱全部维系在他的身上,这担子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关心他是否喜欢现在的生活,是否喜欢这与生俱来的身份!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爱笑爱闹,喜欢依赖父母的孩子,可日理万机的双亲将他交给一群侍从手中,甚少过问探望,而他孩童心思,以为自己如果足够优秀,便能引起父母的注意,于是每每有了成绩,便兴冲冲去邀功,只为了一句夸赞或是鼓励,哪怕只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可他等到的却是空空如也大殿和父王母后政事繁忙,无暇接见!如此,一次次的失望,渐渐地,他便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既非寻常人家的孩童,又岂能奢望拥有平凡的童年!
而身边片刻不离,朝夕相处的侍从对他从来只有敬畏,偌大的宫殿,尽管人来人往,可终究不过他一人而已。
甚至,在他最害怕,最需要双亲的时候,母亲却放开了他的手......
就这样,一颗心慢慢的变得冷硬,他让自己过早的便享受起所谓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埋头于天宫事务,麻痹着神经,直到这仪瀛宫中迎来了两位新成员,而其中之一偏偏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君炀望向漆黑无声梅英轩,想起白日里自己跟师父提出更改上书房的时辰,那老者带着惊疑的神情,似乎是在奇怪一向勤奋的他怎的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弯唇不语,心中冷笑,果然所有人都只道他这位王子殿下勤谨,将来必成大器,却无人知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样简单平常的东西,却是他终其一生都难以把握的。
“老朽可否问一句为什么?”师父迟疑片刻开口。
君炀面无表情,淡然作答:“只是时辰过早,我早已有些吃不消。”
这样的理由,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可真的只是如此吗?恐怕连他自己都还说不清。
夜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钻进他的衣襟袖口,少年微勾唇角,神思越发清醒,脚步慢慢挪动到梅英轩门口,一开始的时候,得知父王为他找陪读的决定,他的心中是排斥的,甚至在她们到来后,打定了主意视而不见,却不知不觉的承认了她的存在,关心起她的一切,或许这便是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他到底还是有心的。
他忆起昨晚女孩左脚上那片骇人的赤红,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举步跨过门槛。
寝殿外守夜的安琪儿听到响动睁开眼,看到走进的君炀,一时无措,忘了拜礼,神色慌张的站起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年噤声的动作阻止,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熟门熟路的打开寝殿的门,而后悄声走进。
床头处燃着一盏光芒微弱的烛灯,闫琪尔整个人包裹在锦被之中,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微微蜷缩的姿态,君炀站在窗前,打量着熟睡的女孩,轻轻叹气,
居然睡得这样沉,连屋中多了别人也毫无半点反应,当真心思简单,以为这世上尽皆美好吗?
尽管如此说,他还是打心底羡慕着这样的她,至少,她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做自己!
君炀垂目,动作小心的掀开锦被的一角,露出闫琪尔被白纱包裹的左脚,时间或许有些久,伤药已然透过纱布,星星点点的浮现出来。
少年摇头,回身几步拿来伤药,慢慢蹲下身,仔细轻柔的揭开层层覆裹的白纱,先是检视了一番伤处,红肿着有些发紫的颜色,大大小小的水泡连成了片,当真伤得不轻!
君炀动作麻利却不失轻柔小心,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女孩依旧熟睡安然,没有受到半分惊扰,这也正合少年的心思。
PS:这章引用了越人歌,女主好像已经开始动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