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委托很奇怪啊。”这样用有些微妙语气说着话的黑夜鸟弹了弹手上的一卷卷轴。
他摸着下巴对着抱着臂斜倚在树边的藏马说道:“委托人全身都绑着绷带,手上还用镣铐铐着,总是会让人有‘她真的付得起委托的价钱吗’的疑问呢,但是出乎意料的出手还真大方。”
“新兴势力的首领吧,应该也是踏着尸山血海上位的。”咬着白色的发带,把自己已经长长的蓝紫色发束起来的幸村不在意道。“据说是北方那边的势力。”
和那个叫做躯的妖怪谈判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出奇的怪异。明明平淡的如一次正常的委托,可是他一直有些低沉的声音中却非常微妙的藏着什么。
“不过,目标就近在眼前了吧。”
清朗的风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个峡谷,伴随着鸟翼人面妖怪尖利的鸣叫声,坐落在断崖与流水之中的城堡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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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侧过身躲过一队巡逻的妖怪,却因为有些失神而弄出了响声。被这个响声惊动的妖怪点起火把,在嘈杂中转向他的位置,有些哀叹的幸村开始后悔这一次的潜入。
因为判定了这个城堡的妖怪战力绝对不弱,一向喜欢用最小的损失取得胜利的妖狐却阴沉着脸把他调到后方。明明知道丧失他的幻象型攻击会增加两成的死亡率,藏马却执意这样做。
而且还把黄泉调入地下潜入,天知道那里堵着一个A级妖怪呢。
非常失常的判断,完全不像平日的妖狐。
他心思一转,开始迅速分析自家首领的策略。幸村从不是盲目听命的人,因为曾为领导者的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聪慧,也会百密一疏。于是安排好后方的躲藏位置,他就潜入城堡。这里是一个奴隶主的领土,以贩卖幼小貌美妖怪为生,与各方势力都有牵扯,甚至还雇到了实力强悍的佣兵团作为保镖,这可谓是他们百年难得一遇的艰难任务。
他潜入后,误打误撞进了地牢。在地牢里,他看到了无数等待被贩卖的美丽女妖,甚至还有几个美貌的少年妖怪,他们无疑都是绝望麻木的,抱着膝盖等着每日送来的凉水和一些快要腐烂的食物,因为饥饿甚至互相残杀。而守卫只是凉凉地叮嘱他们不要伤了脸,否则卖不了好价钱。
“真是的,这些家伙都停不下来。”
“还算好的,三百年前,一个女妖居然用藏着的硫酸泼了自己半张脸,天知道弄回她这样的美人花了领主多少心思……而且还煽动整个牢狱的奴隶逃跑,费了多少功夫才平息下来。结果罪魁祸首也跑了,真是得不偿失。”
“后来呢?”
“逃跑的奴隶谁敢要啊,当然是抓回来都处决了,埋尸体还花了两三天呢。”
本来想收集情报的,看来不用了。
隐隐感觉到了那个来委托的妖怪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幸村侧着脸贴着墙壁,感觉到一片冰冷。乘着换班的时间,他果断地把看守着的妖怪砍掉,然后看着一片死气的牢狱。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打开门锁。
过一会儿上面就是战场了,没有必要放他们去捣乱或者送死。
“快,这里有响动啊,在这边……”
“抓到他雾咬大人会给我们奖励的。”
谁会被杂兵抓住啊。在队伍最末的一个妖怪通过拐角的时候,幸村低笑一声,抽出刀无声无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慑人的水色眸子一片寒冽,很容易就问到了领主的房间位置。
这一次,是暗杀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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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在领主房间的少年在阁楼上擦着刀。这里是最高处有个阁楼,刚好可以躲藏,从上到下的突刺杀伤力也很大。
雾咬带进了几个带着白面具的保镖。即使他睡眠他也不会放松警戒,毕竟混这一行的妖怪妖力不能算很高,可是与各方都有利益牵扯。
“滋,白鸦,溯流,据说最近妖狐藏马要来这个地方,一定要保护我和我的财宝。”
“妖狐藏马吗?听上去不错。”被称作白鸦的妖怪伏在地上,一双尖尖的耳朵灵活的动着。“不过喔,真的是将要来了,而不是已经来了吗?”
“什么意思?”
“这个房间里,有第五个心跳声喔。”
被揭穿了。随手为自己扣上一个黑面具,一袭藏蓝色就瞬间闪到底部,刀尖以极快的速度穿刺向领主的背部。结果被滋的环形刀接住。
一击不成,保持了安全距离的幸村流下一滴冷汗。
四个人。三个保镖,这绝对是不好做的生意啊。
“呵呵呵,让我看看你的脸吧,一定有不错的神情呢。”白鸦桀桀地笑了起来。然后身后伸出了铁灰色的管一样的物体,正如触手一样柔软地摇曳着。它的速度非常迅疾,迅速地捕捉着正在瞬步移动的少年。
单手撑地强行改变方向,刀光清冽耀眼,瞬间砍断了一大堆管子。可是它似乎是无休无止的伸长,砍掉一堆又长出一堆。
这是什么变态啊。即使见了很多还是有些无力的幸村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浮现一丝嫌恶的表情。足尖点上墙壁改换方向,默念缚道的咏唱,成功困住了试图用环形刀打他的妖怪。可是舍弃咏唱的缚道威力不强,只是三秒而已。
在滋挣开缚道的同时。同是戴着白面具袖手旁观的溯流手中的刀从背后捅入了滋的心脏。
就这样简单的,就死掉了一个?
意识到反水的白鸦顿时警惕地以管子保护自己,而近距离看着那个妖怪心口处喷出腥臭鲜血的领主雾咬战战兢兢地看着戴着白色面具的妖怪。
屋外沉寂被打破,杀声震天。
“喔?已经开始进攻了啊,真是美妙的声音。”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幸村额上骤然滴下冷汗,他现在无法攻击,因为那个白面具的男人的狠辣与他似乎压抑着什么的妖气让他有些僵硬。不知由于什么缘故,他的手腕也开始颤抖起来。
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里,潜藏着的是一种危险的东西。
“……外边,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溯流,你在做什么,他们可是你们佣兵团的同伴啊!” 雾咬试图拉他的衣角,却被他一脚踢开。
“同伴?你说的是这些家伙?”带着白面具的男人单手捏上他的面具底部,然后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隐藏着绝对的愤怒。
而骤然提高的妖气让领主彻底清醒,他到底在和什么危险的家伙说着话啊?他以金钱和手腕混迹在妖怪中,生活在强者的夹缝中,为他们提供便利,于是才苟延残喘,他的妖力也堪堪就是B级顶。
“还有,你的脏手绝对是不想要了。”冷冽的声线是刻入骨髓的熟悉。
猛然一怔,被管子袭击的幸村跌落在墙角,所幸伤的不重,咬咬牙站起来的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以白皙的手指顶住面具,然后缓慢揭下的动作。似乎电影慢放一样,一点一点露出的脸似乎能够给予少年的瞳孔最强烈的冲击。
优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完美的棱线,与藏着杀意与冷漠的金色眼眸。
“你,你是……妖狐藏马!”
“喔,看来知道我的名字啊,看来你满城的通缉令没有白贴。”
“居然,居然让你进入了我的城堡,那些蠢猪在干些什么……”
“有一个蠢猪一样的主人,自然有蠢猪一样的手下。”冷冷地挑起眼眸,妖狐抱着臂笑的艳丽。低低的嘲讽声也是华丽无比。
接着,他转过头冷厉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白鸦,故意轻柔地询问道:“你知道动了我的东西,代价是什么吗?”
“你的东西?我只知道你是入侵者。”白鸦似乎在嘲笑地说。“那个家伙是你的部下吗?速度不错,只是太嫩了,注定要被我杀死。”
“不听劝告的家伙。”妖狐平伸出手臂,召唤出魔界食妖草。狰狞的植物丑陋无比,可是妖狐却爱怜一样地拍了拍它的叶片,唇边带着笑。“它饿很久了,你看起来不错的样子,撒,就给我当花肥如何?”
看着试图用触手对抗食妖草结果被一点点吞吃的妖怪,妖狐将目光转向被吓得躺倒在地的B级领主。
随着华丽的鞭影闪动,血红色的弧光交错重叠,所有的反抗都是无力的,面对着妖力的绝对差距,雾咬妖怪的形态只完整了短短一瞬间,就顿时化为漫天血雨和肉块。
此刻藏马冰冷的金眸中透出愤怒与冻结一切的寒冷。出于心虚,幸村没有动,只是看到藏马冷着脸催动妖气把手中的鞭子一寸寸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