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人被箭羽射中,还没来得及从马背栽下,在胯下坐骑的嘶嘶哀鸣中,被马鬃燃起的火焰吞噬。
恐惧这种东西,似乎会在这种有灵性的生物之中传染。紧跟着,便是数千匹烈马的哀嚎,那些马儿似乎受了惊吓,丧了心神调头向身后撞去,第一排的马蹄踏上了第二排马的身上,第二排的马儿砸断了第三排马的脊椎,无数名骑兵拽不稳马鞍,纷纷落下马来,被砸死,被踏成肉泥。
“不要——”不知道诺克萨斯的骑兵队伍中谁发出了这样嘶哑的声音,而他的声音立刻湮没在铺天盖地的铁蹄声里。
一时间,鬼哭狼嚎,哀鸿遍野,谷道上幽幽泛起的血红色迷雾,给这座本就亟亟的山谷,更添几分阴森。
塞恩紧紧拽住马鞍上所挂的虎牙,他的手,已经炽热如火。一双猩红的眸子,仿佛烧透的炭,谁都能明白,这个男人身体里此刻流着什么样的血。
死去的战士不会埋怨主将的过失,但活着的将军永远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这支六千人的骑兵队伍,可谓是诺克萨斯最后一支机动性部队,在塞恩眼里,他们,每一个都是最优秀的战士,纵横于草原上嗷嗷叫的狼,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凶猛无敌的狼,此刻,却成了别人嘴边的饕餮大餐。
此时的塞恩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若不是身旁的德莱厄斯拼命的护卫,他早被德邦锋利的弩箭刺成千疮百孔了。
“将军,振作点!”随风传来的声音仿佛金铁的低鸣。
塞恩回头,德莱厄斯正抡着战斧,拨开一支又支破天射来的箭:“将军,弟兄们还指望您带他们回去呢!”
塞恩心中涌出一丝苦涩,半响,他长啸一声,折腰下马,以斧撑地,单膝而跪:“弟兄们,是我的鲁莽害了你们,把你们置身于险地,弟兄们,我塞恩愧对你们!”
“将军快快起来,折煞吾等了。”德莱厄斯第一个翻身下马,跪地还礼。
紧跟着,便是愈来愈多的骑士从马背上滚下来,纳头便拜:
“将军,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
“末将愿与将军荣辱与共,共存共忘!”
看着密密麻麻跪下的士兵,塞恩双眸逐渐湿润,歃血男儿,泪眼如珠。
“好!我塞恩能与诸位并肩作战,不负此生!”塞恩褐色的剑眉一挑,细长的眸子中更多一分战意,他瞥了眼自己的战斧,斧可劈山,斧可破日:“全军听令,弃马步战,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
时间的车轮,不会盖住枪林弹雨的痕迹。在人仰马翻的血场中的人们,前秒还穿着军装带着长剑站在敌我斗争战场,而这一刻如同毅力花种,尘埃落地开始了千年的轮回,他们在战场上殊死搏斗,哪怕被敌人包围,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国家。
旗帜挡住了天空,德玛西亚的敌人如乌云遍布在空中,消散不去。敌人来势汹汹,无数的箭矢破空而来,无数的士兵倒下。塞恩冲在最前头,笨重的体格丝毫没有影响他矫健身影,无数提着长剑挎着单刀步行的骑兵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杀光他们看得见的敌人。
摧枯拉朽,竟有一首清脆歌声响起:
生我者,诺克之苍天,育我者,诺克之大地,父兮生我,母兮掬我。
我之游,渺渺宇宙,生之不知所之,逝之不知所往,飘飘乎一缕幽魂。
开始只是一人放歌长啸,唱到此一句末,竟是三军齐声地应合:
我歌,长歌当哭,我舞,醉舞若泣。
长啸以天,悲以动天,恸哭于地,泪如倾盆。放浪形骸,得于天真。
御六合之气,纵横于长空,驭雷咤电,呼啸风云,今夕何夕,梦中杜康。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千年万年,白驹过隙。
天教生成疏狂,醉眼倦看月章,痴痴狂狂复颠颠,独饮独酌独开怀。
我之忧者,唯思君耳,思君不得见,相隔天与地。天地终可望,永无相会时。
把酒遥祝君,东风一抛洒,仰首出门去,狂歌笑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