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她立在城头上,温怀光看着她,觉得所有的前尘往事都纷纷涌上心头来。
他爬了上去,慢慢走过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离她五步之遥的地方,温怀光喊她:“公主。”
她转头微笑:“看,怀光,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她凝视着夕阳下巍峨壮丽的宫城,“我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里。”
温怀光不语,他有些摸不准她在想什么,明明是安娜把她绑架过来,但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沉浸在那样哀伤的气氛里,正想着,她却忽然爬了上去,碎屑窸窸窣窣掉落下来,“但是你看,这个皇城也旧了啊。”
他被她吓得心惊肉跳,立刻上前一步:“公主你快下来,摔下去会……”他瞬间住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回以微笑:“怀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要杀我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国已不再,自然要以身相殉。”
“不!”他脱口道,“公主,我们没有死,上天就是不想让我们死,不要,你快下来!”
她微微仰起头,漆黑的发丝飘扬起来,她红色的衣袂被晚霞印染成金色:“怀光,是你不应该死,当时,你不该为我挡刀。”
“我心甘情愿。”他上前一步,却害怕自己会刺激她立刻跳下去,“公主,我求你。”
她摇了摇头,神情很温柔:“家国已经不在,仇人也已经不在,大明已经是历史,我这个昭仁公主,自然也应化作历史里的尘埃。”
“那就不要做昭仁公主,做我的公主。”温怀光恳切道,“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却还是摇头:“不,怀光,其实,父皇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她伸出手,洁白的手掌几乎透明,“这不是我的家国,我早就死了,大明覆灭的那一天,父皇自缢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死了。”
温怀光定定看了她很久,才问:“你决定了吗?”
“嗯。”
他就长叹口气:“公主,你死了,我何必活着呢。”他走过去,“我陪你。”说到这里,他甚至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周世显可以陪长平公主殉情,我也可以。”
她却变了脸色:“不,怀光,”她呵斥道,“我不准你去死!”
温怀光不听,执意上前,他张开双臂,斩钉截铁道:“要么你下来,要么我陪你共赴黄泉!没有第三个可能!”
他们在那里僵持着,下面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那么高,他们怎么上去的?”
“这是在拍戏吧?”
“看起来像是要自杀啊!”
“谁自杀跑故宫里来啊,一定是在拍戏,摄像机在哪里?”
何树和莎莎匆匆忙忙跑过来,莎莎急中生智,大声道:“我们在拍戏,麻烦大家让一让。”
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散去了,何树眯着眼抬头看:“这是闹哪样,那个女的要跳楼吗?”
莎莎也搞不明白,只是打了电话让消防车过来准备,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好玩儿的,何树更聪明:“快去隔壁剧组借垫子来,他们拍古装戏肯定要!”
又有人匆匆忙忙去抬垫子下来,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看着上面,楚楚更是眼睛一眨都不眨,但是太高了,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个女孩子的脸。
他们还在僵持着,过了一会儿,公主妥协了:“好吧。”她转了个身,像是要跳下来,就当温怀光准备接住她的时候,她猛然往后一跃,整个人就好像是断翅的蝴蝶,猛然下坠,温怀光反应奇快,纵身一跃,整个人临空扑下,就在空中抱住了她,他用行动证实了自己诺言的真实性。
几秒钟,他觉得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他痛得根本睁不开眼睛,耳畔有吵杂的声音,他唯一做的事情,却只是死死搂住怀中的人。
我平生所愿,生若不能同寝,死后能合葬,泉台上再见新娘,墓穴来作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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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怀光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找她,但是莎莎阻止了他的动作,神情严肃:“怀光,你断了好几根肋骨,不能乱动。”
他才发觉自己身处病房之中,房中摆满了鲜花,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但是出不了声,莎莎像是知道他说什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怀光,值得吗,为了那么一个人。”
她不明白,现在怎么还会有男人肯和一个女人殉情,而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完美的温怀光。
温怀光点头,莎莎看他嘴唇干裂,就用棉签沾了水涂到他唇上,没好气道:“她不在。”
他浑身一震,几乎就要跳起来,吓得莎莎立刻把他按了回去:“她没死!伤也比你轻……”她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才道,“等你好了,就能看到她了。”
温怀光冷冷注视着她,莎莎败下阵来:“她真的没事,只不过被人带走了。”既然说了,当然要说个清楚,“刚送来医院没多久,就有人把她带走了,什么人?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她得罪过的什么人。”
温怀光紧紧皱起了眉头,莎莎看他没有剧烈反应,才松了口气:“你还是快休息吧,对了,对外是说拍戏出了意外,还好何树通情达理,否则……”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温怀光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觉得无比疲倦,眼皮子合拢之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一个月之后,他出了院,带着伤拍完了电影的最后一幕,星光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