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留了一半,这才是聪明人说话的方式。
李浩然对此倒是惊讶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之中,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一般是不会来仁义女子中学读书的,白秀珠这样说——他倒是想起来了,早先的时候校长曾说过,他的班上会来一个背景比较好的女学生,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白秀珠的问题:“鄙人李浩然。”
不过他没说的是,他不喜欢别人叫自己“李老师”,而喜欢别人叫自己“浩然老师”。
白秀珠略一颔首,“浩然老师好。”
这一下李浩然忽然之间抬眼打量白秀珠,尤其是看着她清澈的眼,想要窥破什么秘密,然而一无所获。
白秀珠整个人都过于淡静,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其实浩然的年纪也不大,他本是北大的学生,因朋友有病请假,所以特请了他来代课,掰着指头算算,他不过是大了秀珠四五岁。只不过他性格稳重,所以能堪当大任。然而白秀珠这样的女孩子,却是他最近遇到的形形□的女孩子中间唯一一个干净得厉害的女孩。
白秀珠心知李浩然对自己为何叫他“浩然老师”是有疑惑的,这种情况就是白秀珠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是迟了,习惯永远是习惯,就算是再久没有用过,习惯的用语还是很自然地就溜出来了的。
话已经出口,无法再收回,她只好为自己的莽撞圆谎:“只是因为想到了天地浩然正气,倒是觉得老师您更适合浩然,因而没叫您‘李老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算得上是客气的恭维了,这一般也就意味着对话要结束了。
金燕西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却似乎面无表情。他一张年少的脸板起来,竟然也带着几分严肃和冷然。
白秀珠跟李浩然互道了师生礼仪,之后便目送李浩然离开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金燕西始终没说一句话。
李浩然一走,金燕西立刻就哼了一声:“总算是走了!”
“燕西,你……”白秀珠两道娟秀的眉拧在一起,似乎很是苦烦。
“我就是不想道歉。其实也不是我不想道歉——我是看你跟他说话,心里不舒服。”
这样幼稚的金燕西,鼓着自己的脸,一脸的目中无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幼稚,却让白秀珠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然而不能。
金燕西竟然也会为了她而醋意大发,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会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物是人非。
背后的法国梧桐树上飘下来一片片焦黄的树叶,一脚踩上去就有清脆的咔嚓声,听上去和快门差不多。
“不舒服也要道歉,毕竟是你不占着理,自己去人家学校晃悠,还被人抓了现形儿,你不就道个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白秀珠嘀咕了一声,却不想被耳朵很灵的金燕西听见了。
金燕西一下气得跳脚:“你句句都在帮那个老师说话,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秀珠了!”
她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秀珠了。
面对少年这样的斥责和指控,白秀珠说不出话来,因为金燕西说对了。
金燕西转身就走,白秀珠连忙叫他:“你去哪儿,这边有车!”
“我不坐!”几乎是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金燕西赌气继续往前走,白秀珠就在原地看着他。
他忽然就走不动了,怀里揣着的东西硌得他心口疼,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如果那天来秀珠的生日会,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少年在街边墙根儿下站了很久,他和白秀珠之间隔着长长的距离,他转头回望,然后快步跑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只青绿色的小盒子塞给了白秀珠:“迟到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