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亚拉轻轻揉着额头。镇痛剂给她减缓疼痛同时也让她有些昏沉沉。
“眼下这样,一个不小心,亚宁和你,就真再没机会了。”
“我没想跟他重开始。”
“他想吧?”邱亚拉问,对着Allen努努嘴,声音低不能再低,“这是没办法事儿,没有他还好,有他,还有点儿心男人,都不会放过。说句难听,就是放了你,也不会放手多多。”
“他不会。”屹湘说。几乎是不假思索。出口太了,不单她自己吓了一跳,邱亚拉也被她弄一怔,看着她,顿了顿。
返魂似,屹湘这才觉得心脏猛然一痛。不会嘛?董亚宁话声声耳边。他确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多多……
“你要是确信他不会,也不必急赶着要回美国去。”邱亚拉叹了口气,“从根儿上说,我恨不得将那起子小人挫骨扬灰。可是看多多份儿上,我觉得不该。为了不让你为难,不该。他总有一天要长大,我们总有一天要告诉他一些事实,到时候,怎么开了口?”
总有这样血淋淋一天,他们都清楚。
“我不是从去过鬼门关一回才看开些。起先很多事情我就不赞成,只是每次事到临头,我都忍不住不伸回手,到了儿事事儿都有我。其他我不管,你这儿我是不能不管。亚宁那小子,上回我就跟他说过,让他对你死了心。你们俩,就当是老话儿说,这是姻缘簿上没有份儿事……可我老觉得不踏实。”
“姑姑,我从把他给割舍了,确实就再没想过能跟他重一起。到如今,是不可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了?”
“既是不能,也是不想。”
“你别嘴硬。如果你心里还有他,那就放开这些。昏迷了这些天,醒过来有换了天日错觉……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不过一人给我一句半句,就算不知道内情,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上溯个几千年回了始皇帝那儿,人整人也不过是那些招数。使出十八般武艺,出不了三十六计。剪草除根用不到且不说,就算咱有张良计,那边不兴有过墙梯?缓一缓,该得得了,该丢丢了,烟消云散,也就算了。”
“姑姑,怕只怕,网撒太开、太密。到时候,可不是说收就能收,说放就能放。”屹湘缓缓说。哥哥说很清楚了。她不信谁话,也不会不信打哥哥嘴里说出来。没错,董亚宁不是他们目标。那是,谁?
她咬了下唇。
“确是。此时牵涉太广……你要跟你爸爸谈谈嘛?”邱亚拉来回摸着自己光头上面纱网。屹湘脾气她知道,仅仅对着潇潇发一顿脾气,是受不住。只是看她眼下还算冷静,就是不知道见了她父亲,她还能不能忍住。
屹湘想,谈?谈什么?她不是没有对父母亲表示过,她愿意继续远离这里,逃避也好,什么都好,只要风平浪静。或者哪怕这里暴风骤雨,只要跟她无关。现仔细想想,他们,千真万确都说过要让她安心无忧无虑生活……可竟然是要用这种方式。她去谈,难道还能问父亲、问母亲,这就是你们说,保证以后谁也不会再伤害我?伤害……内心深处,她自己也没有忘记任何一次伤害吧。极隐秘地方藏着,是希望有那么一瞬间,复仇剑会刺出去,所有屈辱都会被洗刷干净,管什么后果呢……就如同她即便将痛苦封印再深,仍会不顾一切地开车撞向董其勇……那种玉石俱焚念头,玉石俱焚可能性,曾经刺激她浑身战栗,是恐惧,也是感。她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可怕时刻……屹湘打了个寒战。
那个举动太疯狂……但也许就是那一次,就是那一次疯狂,唤醒了过去,不但逼着她自己必须面对,也让董亚宁有机会知晓,让父亲终下定了决心……她抓住了病床上姑姑手。
“姑姑,还是我错了。”她说。
不会只是为了她,她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