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走了进去。
西门沣看着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摇头轻笑,他早就习惯了。
走进雅轩,立刻就有穿着长衫的小厮前来。
“公子,姑娘,可是要去后院?”
小厮见两人的衣着光鲜,必然非富即贵,语气之中自然带着尊敬。
西门沣显然对这里的规矩很是熟悉。
“不用伺候了,本公子四处看看。”
“是是是…。”小厮连忙退到一旁。
西门沣看着凤轻语,“非嫣,你一定没有来过这里,不过这里倒真的有趣。”
凤轻语斜睨了他一眼。
西门沣不是夏蜀国的人吗,怎么对苍莽国的事这么熟悉。
他很快就回答了凤轻语的问题,“其实本太子在多年前曾为苍莽国的质子,所以对苍莽国的情况很是熟悉。”
不过那段日子他却是不愿再回想。
今天是在凤轻语的面前,换了被人他提都不会提一句。
凤轻语眼睫颤动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人前风光无限的夏蜀国太子西门沣还有这样的往事。
“不过后来夏蜀国的实力逐渐扩大,凤霆苍才不得不将本太子送回夏蜀国,再后来,本太子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皇子成为了今天的太子。”
他说的云淡风轻。
凤轻语却能猜到其中的坚信。
为了今天的地位,他必然是用尽心机,步步谋划。
“怎么了,这么看着本太子?呵呵,本太子是故意说出这些来惹你同情的,女人就是心软!”他淡然一笑。
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凤轻语四处观望了一下。
发现这个雅轩真的是安静的出奇,除了方才那个问候的小厮,竟是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热闹的都在后面呢。”
西门沣像是猜到了凤轻语心中的疑惑。
走到后院,凤轻语的嘴角忍不住好一阵抽搐。
这叫雅轩?
哪里配得上一个雅字。
简直就让人难以想象。
雅轩的后院很是宽阔,就像一个露天的赌场。
里面的人有男有女。
三五成群,都在赌。
这堵倒是与平日里在赌场中看到的不太一样。
不是摇色子,也不是牌九、四色牌、瓮中猜棋之类的。
“这里虽形似赌场,却与真正的赌场不一样,雅轩之中,任何东西都能赌,比如那边,看到没有,他们在赌下棋,两个人在棋盘上厮杀,下面的人观棋片刻之后就下注,赌哪个会获胜;还有那边,在赌箭术,比比谁射中的几率高。”
“难道那些下棋的人不会是雅轩安排的?让他们故意输或者赢?”
赌场么,最无法避免的就是出老千。
西门沣对于凤轻语的问题并不觉得意外。
“不会,参与之人都是普通的百姓。”
“那他们又有哪些好处?”
下注的人若是赌赢了好歹能捞到银子,可参与之人能捞到什么好处。
“参与的人若是胜了能获得一定的银子。”要不然是愿意参与。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正雅轩中每天肯定赚了不少银子,拿出一些出来也不算什么。
“非嫣有没有兴趣玩儿一把?”
“我没带银子。”
她自认为自己的赌术还行,不管是赌什么。
“残廪!”
西门沣喊了一声。
残廪立刻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西门沣伸手。
残廪会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推银票,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
“少了。”
“咳咳…。”残廪认命的将怀中剩下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太子爷这是打算一掷千金来博美人一笑?
“你可以走了。”接过残廪递上来的银票,西门沣摆了一下手。
“是。”
残廪再次见识到自家太子爷的厚此薄彼。
再怎么说,他也跟了太子爷八年,竟然还比不上才认识三天的非嫣公主。
“非嫣,你要赌什么?”
“箭术!”
既然来了,没道理不玩上一把。
凤轻语指了指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着的地方。
那里是唯一一块被隔离出来的地方。
因为箭不长眼,若是不小心射伤了人就难办了,所以,赌箭术的地方被完全隔离开了。
西门沣挑眉。
原以为凤轻语会选择稍微文艺的一些的玩法。
比如赌棋,比如赌字谜,再比如猜牌。
那些都是女子常玩儿的。
凤轻语往赌箭术的地方走去。
场上已经有两个人站在同一起点,向远处的箭靶子瞄准。
旁边站着一个灰衣长衫的小厮,朝着众人喊道:“左边的这位是秦庄,右边的这位是杨琪,现在开始下注,赌哪一位能获胜!”
“老子赌秦庄,那小子的胳膊粗,一看就是有力气的,定能获胜!”
人群中一个满嘴胡子的大汉,将手中的一锭银子放在左边儿。
“胳膊粗有什么用,老子倒是觉得那位杨琪看着十分精明,老子赌杨琪!”
“我赌秦庄。”
“我赌杨琪。”
……
众人纷纷下注。
赌秦庄胜的人很多,赌杨琪的人也不少。
一时倒看不出谁更厉害一些。
“非嫣,你赌谁获胜?”西门沣问身边的凤轻语。他已经准备好了银子。
若非嫣说赌谁获胜,他就押谁。
凤轻语摇摇头,“我谁也不押。”
“嗯?”
“下一局我要亲自上!”
现在下注,不管押他们两人中的谁获胜,都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会输。
她凤轻语不打没把握的帐。
西门沣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凤轻语的意思。
另一边,两人已经开始射箭了。
秦庄,正中红心。
杨琪射偏了半寸。
所以,秦庄获胜。
“怎么样?老子就看那小子是个强壮的,准会获胜。”
方才押秦庄的那个汉子笑呵呵的数着赢回来的银子。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懊悔。
“早知道就押秦庄了,唉…。”
灰衣小厮上前来,将押在杨琪那处的银子都拿了过来,分发了一部分给押对的人,还有一部分给了秦庄,剩下一部分上交给了雅轩的管事。
凤轻语粗略的看了一眼。
心中默默算计着。
若是她没有算错的话,那些赢回来的银子,是三三四分。
其中的三分给了押对的人,另外三分给了获胜的人,还有四分归入雅轩的钱袋。
雅轩可真够会做生意的。
这样一天下去,光流入雅轩的银子就多不胜数。
凤轻语面纱后面的唇勾了一下。
不过,作为参与的人,似乎也赚了不少。、
那个叫秦庄的,可得了不少银子,这会儿正乐得在哪儿数银子呢。
又一局开始了。
“有那两卫勇士要上来比试?”灰衣小厮手里拿着铜锣敲了一声。
凤轻语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正中央。
“本小姐想试试。”
西门沣的手抖了一下。
非嫣方才说的她要亲自玩一局,是这个意思?
灰衣小厮看了凤轻语一眼,眼中并无半点轻视,反而恭敬的朝她鞠了一躬,“姑娘请稍等。”然后他对着人群喊道,“有哪位上来与这位姑娘比试?”
人群中沸腾了。
瞧那个女人瘦胳膊细腿儿的,他们都要怀疑她能不能将弓拉开。
一个汉子走了上去。
“我来!”
哎呀,慢了一步,早知道就自己上去了。
这不是稳赢吗,丝毫没有悬念啊。
“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小厮恭敬的问凤轻语。
“轩辕语。”
清冷的声音从面纱后面溢出。
人群中,西门沣的眸子闪过异色。
轩、辕、语。
让他想起了非嫣口口声声提到的轩辕璃夜。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灰衣小厮又转身问旁边的一位汉子,“不知壮士叫什么名字?”
“冯石。”
“左边这位是轩辕语,右边这位是冯石,大家开始下注,赌哪一位获胜?”
小厮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银子放在了右边儿。
这还用想吗?
根本就毫无悬念。
有的人甚至压了白两银子在冯石的身上,他是相信自己还能赢的更多。
西门沣将手中的一摞银票放在凤轻语的面前。
人群中脸皮立刻响起了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的乖乖啊。
有的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上去数了数那一摞银票。
“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千两银子。”那个数完的人汇报了一声。
在场又是一阵唏嘘。
这位公子到底是谁,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吧。
赌箭术的地方实在太过轰动了,以至于将其他地方观赌局的人都招了过来。
“唉,这位兄弟,这边儿是什么情况?”一个刚过来不明情况的小伙儿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姑娘要和那位壮汉比箭术,那个穿蓝衣的公子一口气押了七千两银票。”
“押那个壮汉赢?”
“不是,蓝衣公子押的是那位姑娘获胜!”
“嘶!”
众人像是看热闹一样,纷纷将银子押到冯石那边儿,想着好瓜分这七千两银子。
灰衣小厮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雅轩开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赌局。
“你就不怕我输了?”凤轻语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摞银票。
好像只有西门沣赌她赢。
“输了便输了,不妨事。”
众人纷纷捶胸顿足,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任性了。
躲在暗处的残廪真的很想冲过去将地上的那一摞银票藏起来。
他们来苍莽国的时候身上就带了这么些钱。
要是输了,岂不是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
早知道他就藏两千两了。
残廪后悔不已。
“开始了!”
灰衣小厮仍旧不疾不徐地敲响铜锣。
冯石拉满弓箭,对着远处的把手射了一箭。
天啊,正中红心。
这位姑娘输定了!
众人看着地上的银票双眼放光。
很快,他们就能瓜分这些钱了。
冯石也颇为得意,朝着凤轻语看了一眼,他得多谢这位姑娘,因为一会儿,他就有几百两的银子可以拿了。
几百两啊。
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凤轻语的眸子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她拿过桌上的弓,没有搭箭,伸手拉了拉,好在这弓还不错,很是顺手。
她的动作看在众人的眼中的就成了连弓都不会拉。
凤轻语拿起一只箭,搭在弓上。
转身对着箭靶瞄准,她已经很就没有握过弓箭了。
嗖!
一支长箭射过去。
这……
“哈哈哈……莫不是射歪了,箭靶上连个箭都没有,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灰衣小厮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眼。
脸色是十足的吃惊。
“轩辕语获胜!”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
“怎么回事,明明就是冯石射中了红心,怎么成了这个姑娘获胜了?老子不服!”
“对,我们不服。”
“不服!”
冯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灰衣小厮倒也不急着解释,待众人都闹够了之后才说道,“诸位请看轩辕姑娘的箭靶,正红心的位置有一个洞。”
随着灰衣小厮的手指,人们才看到正对着凤轻语的那个箭靶上,果然有一个洞。
那一支被射出去的箭正扎在箭靶后面百米处的墙壁上。
嘶!
人群中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位姑娘不仅射中了红心,还将箭靶给射穿了。
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吧。
灰衣小厮走到凤轻语的面前,“姑娘,您获胜了。”小厮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其实,不管谁赢,雅轩到最后也不会赔本的。
凤轻语将弓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下台。
“非嫣,你真让本太……本公子刮目相看。”
凤轻语没有说话。
小厮将清算出来的钱一并交给凤轻语。
“一共是一万一千三百六十八两,姑娘请清点清楚。”
众人看着凤轻语手中厚厚的一摞银票,简直红了眼睛,那里面可有一部分是他们的钱。
妈的,早知道就不赌那个壮汉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凤轻语数出其中的八千两交给西门沣。
“你的七千两本钱还给你,另外的一千两算是给你的利息,若是没有你的本钱,本小姐也不可能赢回来这么多。”
西门沣倒也不推迟,将八千两银票接回来。
手往后一扬,残廪立刻出现,将银票拿过来,很不要脸的数了一下,真的是八千两银票,一锭银子也没少。
残廪看着凤轻语,表情多了几分佩服。
其实非嫣公主配他们殿下也挺好的。
她赚钱的手段很是高明。
凤轻语拿着手中剩下的几千两银票,心情颇好。
“公子,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另一个灰衣小厮走过来站在凤轻语和西门沣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凤轻语皱眉,“不会是你家主子见我们赢得钱多了,想将我们扣在这里不让走吧。”毕竟,这种事情在赌场中是常见的。
即便是被误会了,灰衣小厮也没恼怒。
“姑娘误会了,我们雅轩是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别说姑娘应了一万两,哪怕是十万两,主子也会让姑娘安然走出雅轩的大门。”
凤轻语轻挑秀眉,这一点倒是值得称赞。
“你们家主子在何处,见一面也无妨。”
“两位请跟小的来。”
凤轻语跟着小厮往后面走,出了后院,穿过几条回廊,又上了二楼才见到雅轩的主子。
一个女人!
凤轻语有些吃惊。
雅轩的主子竟然是一个女人。
“放才在上面瞧见了姑娘的气魄,三娘一时佩服不已,让人请了姑娘上来,还请姑娘勿怪三娘失礼才好。”
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女人转过身来看着凤轻语。
清丽的容颜上化着淡淡的妆,秀发半挽,斜插着一支银簪,细长的流苏锥子垂在耳边,很是好看。
凤轻语忍不住多瞧了这个女子两眼。
然后看了一眼正对着的窗户。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里竟然能看到整个雅轩的后院。
“我方才还在想哪个奇人想出的这等赚钱的法子,却没想到是个女子。”凤轻语一贯的声音清冷。
那个自称三娘的女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姑娘,公子,请坐。”转身吩咐道,“小玉,上茶。”
一个青衫小丫鬟走过来,给凤轻语和西门沣倒了茶。
三娘看了一眼西门沣,精明的眼眸闪过流光,“夏蜀国的太子竟然也在这儿,稀客啊。”
西门沣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以前常来雅轩,阮三娘认识他也不奇怪。
阮三娘见西门沣不说话,眸中黯然,转而看着凤轻语,“既然姑娘是跟着夏蜀国太子一起来的,想必身份也不同寻常了。”
“她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一直不说话的西门沣终于吭声了。
凤轻语目光冷然,她不喜欢她的名字与除了璃夜以外的男子有关系。
“我不是。”
阮三娘看了看凤轻语,又看了看西门沣。
心中了然,典型的郎有情妾无意。
凤轻语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就不在此叨扰三娘了。”
阮三娘没想到凤轻语的性子这么冷。
西门沣的一句话就让她生气至此。
“如此,三娘也不便多留,有缘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