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是为他们好呢。”贝壳子忍不住又劝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到底小心翼翼道:“将来有一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以及大长公主和沈家人明白皇上的苦心,东山再起时,他们都会感激皇上的,古往今来,再没有比皇上更好的父亲和亲戚了。”
周铭狐疑的看向贝壳子,却见贝壳子猛然跪下,垂头颤声道:“奴才大胆,只是奴才觉着,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君王不多疑的。如今的事,换在别的君王身上,只怕早不知怎么疑忌太子了,以至于父子亲情荡然无存也不是不可能的。唯有皇上,对太子的父爱信任始终如一,更为太子殿下行下这样一招险棋,更不要说沈阁老和沈将军是朝中文武第一人,如此家族,就算是亲戚,就算是没有错,也难免被君王疑心,何况他们又是外戚。然而皇上也仍是对他们信任有加,仍是要给他们东山再起的结果。奴才以为,沈阁老和沈将军固然碧血丹心,然而这也因为他们是得遇了皇上这样的明主,不然的话,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周铭听了贝壳子的话,什么也没说,过了半晌,才忽的轻轻一笑道:“你说的没错,不是朕,别的君王可未必有这份胸襟能容得下如此尾大不掉的臣子。只是你以为朕那二舅子和千山是傻的吗?若不是朕,他们或许也早就抽身而退,绝不肯让自己在这个位子上了。尤其是朕那二舅子,若说这世上除你我以外,还有一个人能猜测出朕的意图。那就非他莫属了。”
皇帝陛下到底还是想错了,沈茂心里虽然也有疑惑,但仍不免担心皇帝会不会趁此机会彻底剪除掉他们这一支势力过大的外戚。真正猜到他意图的,反而是宁纤碧。只因为他在对方面前曾经有过一次并不高明的试探。
然而想到贝壳子刚刚的话,周铭心中不禁又黯然下来,摇头道:“只是你说父爱,到底朕还是不能释怀。朕对太子固然是尽到了一个父亲的疼爱和责任,但如此设计,对另一个儿子,又何尝不是残忍?唉!终究不能两全啊。”
贝壳子大胆道:“皇上,世上两全其美之事本就难得,这错儿可不在您,太子早已定下来,若是殿下们都能平心静气,学文习武将来辅佐太子保我大庆锦绣江山。皇上今日何必为难到要用沈家来试探确定?”
“朕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做父亲的心。终究……”周铭摇摇头,这时候才看见贝壳子还在跪着,于是抬手道:“起来吧。你说的倒也没错,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这段日子,就让他们先忍着吧……”
不等说完,就听院中一个太监高声道:“皇上,皇太后送点心给皇上了。”
周铭看了贝壳子一眼,点点头,于是贝壳子出去,不一会儿捧了一盒点心进来,只看一眼,周铭便叹了口气,喃喃道:“太后娘娘想是听说信儿了,这点心,是姑姑最喜欢吃的。我就说她老人家怎么忽然想起给朕送点心来,原来却是这么个意思。”
一边说着,便站起身对贝壳子道:“走吧,去慈宁宫,别人也就罢了,她老人家朕是必须安抚住的,不然老太太身体本就弱,别为这事儿再存了心,有个闪失,岂不都是朕的罪过?”
在周铭直奔慈宁宫而去的时候,宁纤碧也正在马车里匆匆赶路,目标是东湖畔的齐王府。
四皇子周鑫之前也被封了郡王,封号为齐,他的府邸自然也就改成了齐王府。宁纤碧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来找周鑫,求他跟皇帝求情,让自己去见见沈千山。哪怕就是见不到,他肯去给丈夫透个信儿也好。
不料到了王府,却被告知说周鑫不在。宁纤碧不信,索性横下心来就在门口等着。过了许久,忽见一个小厮到了马车前,小声道:“哪位是沈夫人?我们公子请您西角门相见呢。”
“你们公子是谁?”宁纤碧看着小厮,有些奇怪的问。
那小厮一笑,小声道:“我们公子是蒋公子的堂哥,夫人跟我来就知道了。”说完也不多言,便在头前引路。
表哥的堂哥?宁纤碧心里一热,忙下了车悄悄跟上去,不过一边走着,想起蒋经对他这堂哥的形容,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家伙该不会是要骗自己过去哄骗吧?
再一想,虽然表哥说的他这个堂哥很坏,但既能让蒋经为他提前回京城,还想方设法的解救,那这人就算是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越坏,也该越恨把他掳走的周鑫才对,到时候和周鑫作作对,向自己透露点儿什么消息,这也是有可能的。
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忙加紧脚步,跟着那小厮须臾间就来到了西角门,接着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用貂鼠斗篷帽子遮住了面孔的男子鬼鬼祟祟躲在树后,看见她过来,招招手,待宁纤碧来到近前,他方将斗篷帽子摘下,长长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