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此感觉愧疚,在路上始终低着头,等到远离了所谓的家,才小声道:“对不起啊……这么折腾你,我们这儿也没有高大上的酒店,要委屈你了。”
“说什么呢?”萧云深伸手就揉乱她的长发,侧头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矫情的男人吗?”
灵西摸着脑袋郁闷摇头。
“不跟他们住挺好的,其实我特别不会应付老人,连自己爸妈都很少去相处。”萧云深语气很温柔:“而且有你陪着,在哪里我都很愉快,更不要说难得来你的家乡了,这几天有时间的话,带我去你读书的中学看看吧?”
灵西点点头,还是沉默不语。
萧云深对她已是了如指掌:“怎么了,终于回家看到妈妈,还这么没精神,因为住旅馆而生气的人是你吧?”
“我没有生气,就是很……寂寞。”灵西尽量平和的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感受,声音却仍旧透露着委屈:“我知道我妈不容易,真的从小就对自己发誓,长大要赚钱治好爸爸的身体,然后让妈妈过舒服的生活……可是后来啊,却没有实现的机会了,打生活费有什么用呢,买礼物又有什么用呢,她有了新的家,新的丈夫和新的孩子……我每次过年回来,都觉得自己好多余,连家都没有,根本就不被需要……”
“傻瓜,不可以这么想。”萧云深把拎着的袋子放到一边的行李箱上,然后握着她的手说:“你妈妈有自己的人生,她从前为了你们牺牲了自己,现在得到选择自由的权利,不代表就不爱你,何子谦是她的孩子吗?你才是她心头上的肉,只是她平时离你太远了,亲情也是会鞭长莫及的。”
程灵西点点头,小声认错:“我不该这么抱怨。”
“还有,你可不是不被需要。”萧云深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需要你,需要你爱着,需要你关心,需要你给我带来幸福,所以程灵西,你不准没精打采的,听到了没?”
“嗯。”灵西因为那一家三口而暗自产生的难过,瞬间就随着眼眶的湿润消失不见了,她羞愧地揉了揉眼睛,然后露出个带着泪光的灿烂笑脸:“我会努力的。”
萧云深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继续往旅馆走,转而轻笑:“我真的是娶了个傻媳妇。”
——
那个大年夜,他们两个人就睡在小旅馆陌生的床上,空调有点吵,被子有点潮,却仍旧做了很暖的美梦。
程灵西在发泄掉对过去生命中最后一点难过后,终于清晰的确认,她有了个可以冠名“永远”的家。
家不是一个房子、一个住址。
而是一个永远在等她,也永远值得她等候的人。
那个人,名叫萧云深。
——
为什么所有艺术作品都要歌颂爱情?
大概是因为它有着超越现实的魔力,和打破宇宙常规的逻辑。
灵西的这个春节,远比她之前担忧与想象得要快乐许多。
跟家人煮火锅,跟亲友介绍老公,然后忙里偷闲地带萧云深去逛她的学校,她爱的小书店和热闹的县城集会。
总是相握的手,总是忍不住的笑,让街边一起买的平凡的炸土豆也变成人间美味。
其实灵西的家乡就和中国大部分的乡镇同样不起眼,萧云深时刻都存在的好奇,多半由于这是妻子长大的地方。
忙忙碌碌、充实的时间过得飞快。
快要回北京前,程灵西才指使开萧云深带弟弟去买新衣服,找到和母亲独处的机会,认真问道:“妈,他是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你放心了吗?”
郭梅在厨房给她准备着亲手做的辣子,叹息道:“再好也没我姑娘好。”
灵西当初管她要户口本结婚登记时,可是费了好一番唇舌,闻言忍不住讲出了四川话:“哎哟,你到底有啥子意见嘛!”
“妈妈舍不得你。”郭梅抬起袖子擦过眼睛:“家里是小地方,妈知道你不愿意回来,可是一想到你一个人在外地,心里面就……现在终于有人照顾你了,其实……”
“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灵西哽咽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好、好。”郭梅破涕而笑,从衣袋里拿出□□和存折:“这个是云深偷偷交给我的,说是给我们养老、供子谦上大学,其实我们哪需要这么多钱,你留着吧,还有这些年你给我打的钱,我也没花过,就想留着你结婚的时候……”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说了不要委屈自己,你……”灵西急了。
“我哪里委屈了,我活得挺好,你何叔叔对我也好。”郭梅擦过脸上的泪水:“除了你不在身边,叫我担心。”
“我有时间会多回来的……你们也可以去北京看我啊……”灵西还是哭起来,把钱都塞回给她的手中:“不管是我给的,还是他给你的,都是我们的孝心,你得负责都花了,不然就是不爱我!”
郭梅被搞得哭笑不得,只能答应道:“那妈就还给你留着,在外面什么都不要怕,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大不了还能回来找妈呢。”
“嗯。”灵西流着眼泪,抱住她同样瘦弱的身躯,感受到了非常踏实的亲情。
这份亲情曾因自己灰暗的心而褪了颜色,而如今,又在幸福的生活中闪现出了温暖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