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那一夜她的一切记忆仿佛都被模糊了,所有的焦点都在那双手,那双似有若无握着自己的手。
以至于在那一夜的梦里,也有那双手。
在梦里,她回到了十三岁。十三岁的她举着伞走在一个下雨的路上,路上泥泞,她摔倒了。
脚上的凉鞋是去年的,她在长身体,破旧的凉鞋已经不合脚。这么一滑后,在斜摔的力道中,那双鞋被缝起来的接口处又裂开了。
已经没办法穿了。
伞也跌到了雨水中,沾上了污水。
她狼狈地倒在那里,望着裙子和腿上的泥水,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伸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想看清楚那个人,可是头发湿漉漉地黏脸上,挡住了眼睛,她看不到。
她不知怎么心里就发慌,总觉得她应该看清楚,怎么可以看不到呢,于是拼命地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
正拨弄着,她醒了。
醒了后,大口地喘气,她望向四周,这才明白过来,她已经三十岁了,而不是十三岁。她不是在大雨中举着伞往前走,而是躺在带有些微空调声响的宾馆大床上,身边是酣睡的儿子,儿子的那边躺着萧岳。
不过她很快愣了下,好像她隐约听到了雨声,扭头往外看了看,宾馆里是那种遮住半边墙的大窗帘,拉住了,看不到外面,不过侧耳细听是有雨滴声的,还真下雨了。
正听着呢,就听到一句:“下雨了。”
他的声音带着深夜特有的醇厚沙哑,温和低沉,虽然出声突兀,可是并不会因此吓到她。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他。
隔着睡觉不太老实几乎把屁股撅起来的楠楠,她看到萧岳侧躺在那里,黑暗中那双让她看不懂的双眸犹如深海一般,平静地望着她。
她忽然有种错觉,也许他一直都是根本没睡,就这么望着自己呢。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被他似有若无地捏着,并没有放开过。
她换了下姿势,也侧躺着,两个人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在黑暗中望着彼此。
如果说临睡前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是躁动难安,那么现在她望着他,却是一片温暖的平静。
一只耳朵紧贴着枕头,另一只耳朵却仿佛更加敏锐,可以清晰地捕捉到外面雨滴打在向日葵叶上的声音。
她静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心里忽然涌出莫名的感动。
或许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吧,在这样被一个梦惊醒的深夜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在这么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会有点伤感,有点无奈,也有点疲惫。
而就在午夜梦回之际,那个男人就是这么无声地凝视着自己,一直那么握着自己的手指。
黑暗中,她眼睛开始发潮,那是一种伤风悲月般说不出的滋味,胸臆间酸酸甜甜的,有点难受,又更多的是温暖。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萧岳终于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缓慢地抬起来,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怎么醒了,你做梦了吗?”他的手指抚过她的眼睛,口里却这么问。
“做了一个梦。”她低声这么说。
“嗯,噩梦?”
“也不是。”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忽然想笑,也不是小孩子,她其实也并不需要人哄,可是萧岳那么温柔地抚过她的眼睛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心呵护着。
萧岳见她这样,黑眸定定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