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孩子共同的外表特征。常年食物不足造成发育不良,充满辐射的世界,很难找到像隐月镇那样拥有洁净水源的区域,为了养活自己,成年人必须想尽一切方法寻找食物。儿童的需求,自然被抛落到边缘。

望着眼前这个稚嫩的身影,罗兰轻点了点头。如果答应跟这个男孩走,应该可以为他争取到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作为奖励吧

反正,自己也的确要在春晓城留宿。

男孩兴奋地走在前面。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临近城市,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几只敞口的汽油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身穿各种杂色服装的人们,纷纷聚拢在旁边围成一个圈,借助着火焰的炽热,对抗风雪带来的严寒。

所有人都在看着被男孩带过来的罗兰。冷漠、惊讶、贪婪、嫉妒、好奇各种意义不同的目光,交织成无比复杂的网,把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密实地罩在其中。

“心子,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至少可以弄到两块面包。”从人堆里冒出一个不清是代表善意或者嫉妒的声音。

男孩嘴唇向上翘着,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弯月,带着罗兰走上通往城区的大路。

和别的城市不同,春晓城口没有设置武装卫兵。这里是一座不设防的贸易都市,以此为中心,周围所有城镇的人,都会用各自的特产品进行交换和买卖。谁也不会破坏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不可能独自存活。

忽然,从路旁小屋里走出两个缩在火堆前取暖的男子,横拦在男孩面前。其中身材高大,长得像暴熊一样的魁梧壮汉伸出胳膊,像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把男孩拖到旁边。另外一个身材干瘦,肩膀上裹着一块网格纹样毛毡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锣般沙哑的尖笑:“嘿嘿嘿嘿心子,你的人得归我了。如果晚上饿得实在受不了。我不介意把盛面包的盘子让给你再舔干净些。”

他看也不看拼命挣扎的男孩,把身体转向罗兰,微躬着腰,用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口吻道:“请到我的旅馆入住吧价钱非常便宜,只需要二十块钱一晚。”

着,他踮起脚尖,偷眼看了眼这个漂亮冷漠的少年,放射出精光的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是我的人,你这个肮脏的病鬼”

突然,扭住男孩的壮汉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肌肉发达的胳膊上,多了一排渗出血水的清晰牙印。挣脱的男孩不顾一切冲到林翔身边,抓紧他的衣襟,拼命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拖去。

“小子,你在找死”

痛怒的大汉猛然暴起,捏起拳头咆哮着向男孩的后背狠狠砸去。

“轰”

刺耳的声音嘎然而止,望着罗兰手中烟雾尚未散尽的霰弹枪口,被密集钢珠在胸前开出巨大创口的壮汉拼命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带着几近凝固的狰狞表情,慢慢向后仰倒。

雷鸣一般的枪声,震慑了附近所有的人。包括一直喋喋不休拉的干瘦男人。他大张着嘴,露出满是黄垢的脏牙。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死尸。

面色冷漠的罗兰飞快转过身子,未等对方有所反应,发烫的粗大枪管已经狠狠插进男人的口中。

“抱歉,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你也应该死”

数百粒铁砂轰爆了脆弱的头颅,温热的脑浆溅落在地面上,迅速融化着松散的积雪,渗出一片不规则的浅黑色土面。

附近的人们仍然在烤火。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意外的他们,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类突发事件。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女,从各自所在的屋子里蜂拥出来,用贪婪和惊喜的目光,死死盯视着雪地里尚未冷硬的两具尸体。

“带路吧我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罗兰拍了拍男孩正在颤抖的肩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粗糙的玉米麸饼,塞到那双冻得快要僵直的小手掌心。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眼眸表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液体。

飘落的雪花,慢慢覆盖着一大一小两串并列成行的脚印。

身后,暴虐亢奋的声音越发嘈杂。饿者的轰笑与争吵,怒骂和指责,还有金属锐器劈砍骨头的断裂,利刃切割肉块发出的特有音调混合搀杂着,给冰冷的城市带来无比狂热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