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生以往还不清楚,但近些年与沈问秋走得近,之前又有在广州寓居的经历,方才接触了许多以往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东北海上有倭国,南洋有群岛,南洋以西还有国,丝路上的西域并不是尽头,西域以西还有许多她听都没听过的国家。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以前金丝雀一般养在后宅的渠宜生甚至无法想象,大到如今已经与男人一样并立朝堂的渠宜生也无法全部探索。
这些东西,恰巧与她死后所见的未来世界对应上了。
还有沈问秋从海外带来的那些被腐儒斥做“奇技淫巧”的东西,如挂钟,如玻璃镜,如八音盒,这些她原本以为很遥远的东西,却原来已经存在了。
那么,这些东西都有了,坚船利炮还远么?
宜生无法不急切而紧迫。
所以,哪怕这三年忙碌异常,哪怕反对声不绝,她还是说服罗钰,力排众议,在京城设了一个研究院。
这个研究院地位等同国子监,院内的人——被称作“研究员”的,每月都有朝廷颁给的银两禄米。研究员们不必做官,不必管事,只需要专心研究。
研究什么呢?天文地理、算术、医药、水利……若只这样说似乎还很正常,然而事实却是,这些顶着天文算术等名头的所谓研究,与世人眼中的迥然不同。天文不测吉凶,地理不观祥瑞,算术是围绕她自己理解,又托沈问秋从海外得来的一些以“阿拉伯数字”为基础的书籍来展开研究,至于医药,更是从传统的中草药,从号脉观相脱离开来,注重外科和
器械,乃至尸体解剖也在悄悄展开……
这些研究内容,若是全部公开,恐怕会引起外界的轩然大波,但如今仅仅只是泄露一点点,再加上研究院这个新生事物的存在,便足以让许多人不满。更何况,如今的研究院里,所谓“研究员”大多都是民间招来的奇人异士、能工巧匠,乃至丹师术士,完全是传统士人眼中上不得台面的人,如今却被授以个什么研究员的
称号,每月享受俸禄,甚至最低级的研究员都被授以五品虚衔,见了同级别官员便可不下跪,低级别的官员见了甚至要口称“先生”!
这可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了。
然而不管一些人怎么反感反对,这个研究院终究是建了起来,并且在此次的科考中正式招考“研究员”。
研究员的录取与普通进士录取截然不同,它不要求报考者文章做地多好,它甚至只要求你识字便可——甚至一些术业有专攻的能工巧匠,便是不识字也可以。
因此这也注定了它的考核和录取流程都比普通科考复杂数倍。
宜生全程全心盯着的,便是这一项。
只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办的是什么,礼部有些官员甚至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图,所以她必须作为一个掌舵者,让研究院的初次航行行驶在正确的航线上。
她不懂具体的什么科学什么科技,但是她知道大体的概念,知道未来的方向,这是她的优势所在,也是她能建立并掌控研究院的根本原因所在。所以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假手他人,也容不得她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