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生看向那净手盆。
书已经沉到盆底,书封上《女诫》两字慢慢变得有些模糊。
宜生突然笑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其他几本书,突然将它们也扔了出去,也是直直落入那淹没了《女诫》的净手盆里。
红绡一脸目瞪口呆。
看到她这样子,宜生拍了拍手,笑道:“大惊小怪什么,不就是扔几本书。”
红绡委屈:“哪里是我大惊小怪。少夫人,您不是最喜欢书,最爱惜书的么?”
虽说少夫人不缺买书的钱,而且名下还有个书铺,但在红绡的印象中,少夫人从来不是喜欢糟蹋东西,更遑论是糟蹋书的人。
搁在以往,别说扔书了,就是不小心弄破了书,少夫人都心疼地跟什么似的。
她记得少夫人跟她说过,书是好东西,是比珍馐佳肴还要珍贵的好东西,所以不可糟蹋,不可浪费。
可是,现在少夫人居然扔了书?
还说出那样的话?
所以,红绡自然惊讶不解又委屈。
宜生笑:“红绡,书是好的,可不是所有书都是好的。”
“这些书,”她静静地看着那净手盆,“太旧了,早就该扔掉了。”
红绡依旧不解,也看向了那净手盆。
先前她并未在意少夫人在看什么书。
可是,红绡终究没看到那是什么书。
水将墨晕开,模糊了书页上的字,也让原本清澄的水变作模糊的一片,再也看不清水中是何情况。
……
第二日,沈琼霜和沈青叶来到小院,宜生教了两人一个时辰的丹青,中午,两人回住处用午饭,下午又来,宜生便给出两本字帖,让两人照着临摹一小时。
最终,宜生决定只教琴棋书画,不论道德文章。
沈琼霜和沈青叶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也没有像谭氏告状或是什么。
沈青叶一直很乖巧,而沈琼霜,则还在为如何适应新的环境而苦恼。谭氏原本的打算是让沈琼霜和沈青叶直接住在宜生的小院,将两人与其生母分开,这样才好惩罚两人。只是,宜生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教导两个庶女可以,可是,想住进
她的小院?绝对不可以。
谭氏气急,但她不敢逼得太过,最后只好妥协。
只是,不敢逼宜生,对沈琼霜和沈青叶却没那么多顾忌了。
她让沈琼霜和沈青叶搬出其生母所住的院子,挪到另外一个空置的小院,两人住在一起。沈琼霜自然又哭又叫不肯搬,但在谭氏吃人似的目光中,苏姨娘硬逼着她搬了。至于沈青叶——她根本没让谭氏出马逼迫秦姨娘,而是在谭氏发话后,就十分乖觉地主动
搬走,倒是秦姨娘还不舍得,想跟谭氏闹,反而被沈青叶生气地拦下了。
于是尘埃落定,沈青叶和沈琼霜两人住在了一起。
经过之前的事,如今沈青叶已经成为沈琼霜眼中最讨厌最可恶的人,被迫跟沈琼霜住在一起,还远离了姨娘,这对年纪不大的沈琼霜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可是,不管她怎么求怎么闹,苏姨娘都硬下心肠,不去求谭氏也不说把她接回去的话,只依旧让她独自跟沈青叶住一起,还吩咐她好好听嫡母的话,好好跟沈青叶相处。
于是沈琼霜整个人都蔫儿了。
她脑子不算聪明,以前又只由苏姨娘和谭氏教导,不过略认了几个字,可以说全无根基,再加上不用心,学习效果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学了好几天,作画如虫爬,写字像爬虫。
哪怕宜生并不是真正的教习先生,在看到沈琼霜的“大作”后,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沈青叶。
沈青叶比沈琼霜大了几岁,但因为身形瘦弱发育不良,两人在外表上差距并不大,可是,在学习的表现上,沈青叶简直甩了沈琼霜十八条街。
无论写字还是作画,都挺有模有样,甚至远超许多同龄小姑娘的水准。
对此,沈青叶的解释是以前在广州时,孙义庆便请了女教习教她琴棋书画,只不过她学得不精,因此还得向母亲学习。
说这话时,她睁着漂亮的杏核眼看着宜生,眼里满是孺慕:“母亲,您比我以前的教习师傅厉害多了!”
宜生哑然,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接口。
因为她知道,沈青叶说谎了。真正的沈青叶才没有什么女教习,此时的沈青叶之所以写字作画有模有样,是因为前世便跟着她学过,之所以编出一个女教习,不过是为了掩盖重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