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莫珵珵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极为僵硬。

他震惊地转头，对上洛舒的双眸，在那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渐渐垮下了肩膀，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低声道：“跟我来书房吧。”

莫珵珵的书房与他的卧室相连，形成了一个私密而舒适的小套间。在书房里，存放了许多他从前在这里生活时留下的各种印记。

比如这本，他翻箱倒柜寻找出来的老旧相册，就记录了他幼年的成长历程。

洛舒并没有立刻跟去书房，而是在卧室里又小心给弟弟拢了拢被子，把他喜爱的玩具放在他枕边，而后才起身而去。

他走近屋子的时候，就见自家小舅正对着翻开的相册发着呆。

“你来看看，这张是我五岁的时候拍的，与小然刚好同年。”洛舒故意发出了些脚步声，打断了莫珵珵的思绪，不过他也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摩挲着保护相片的玻璃纸，招呼洛舒过去，“是不是与小然像极了？”

确实，乍一看这照片，洛舒几乎会错认其就是自家弟弟。

不过再仔细分辨一些，还是能察觉到，两人下巴处有些微的差别，比起莫珵珵的柔和，小洛然的下颌线条要来的更为刚硬一些。

但这点点细微的差别，却并不会对“第一眼震惊”的印象，带来任何影响。

两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那双水光潋滟、光华内敛的双眸。

这双眸子遗传自已经去世的莫家上代家主。

其实这世上眼形好看的人很多，可天生双眼中就具有这般神采、这般水色的人却并不多见。

那双眼太过夺目，几乎能在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夺去人全部的注意力。

再加上两人极其相似的秀美五官，更加深了这种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无论是洛舒，还是莫珵珵自己，还是所有见过他小时候样子，又在如今见到洛然的人，都只会觉得，这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包括郝艾。

洛舒浏览相册的速度并不快，他一页一页慢慢翻看，发现曾经的莫珵珵，与儿时的郝艾，关系颇为亲密。

几乎就是从五岁开始，两人的合照便不断出现在相册中。

从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到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牵着一个孩童，再到开始抽条往青年身形开始长的少年牵着一个大孩子，所有的照片上，两人的脸上笑容一直很灿烂，只除了一张。

最后一张两人合照。

照片里，郝艾已经有了成年后的轮廓，依然笑得灿烂，可在那笑容却不再如之前那样自然，仿佛在尽力遮掩着某种阴霾。

而还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的莫珵珵，却是一脸僵硬，视线也微微移开，并没有看向镜头。

两人之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亲密。

照片下的落款——莫珵珵摄于十岁。

十岁。

思及当年郝艾打米唐主意时，他和嘀嗒的年纪；再思及警局里那八个孩子的骨龄推断，洛舒心里有了些底。

而一旁的莫珵珵，也开始讲述起了当年的事。

两人的故事很简单。

上代姻亲的两家人，关系一向还不错，小孩子也经常会聚到一起玩耍。

莫珵珵作为莫家的老来子，又是继二女儿失踪多年后，才好不容易出生的孩子，自然受尽了家中人的关爱。

而郝艾作为表哥，虽然比他大了七八岁，两个人却奇异的总能玩到一起，关系极好。

对莫珵珵来讲，从他记事开始的童年里，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有这个表哥参与，所有开心的时刻，都与这个表哥有关。

所以在十岁以前，莫珵珵的心中，郝艾表哥就是除了家人以外，所有堂表兄弟姐妹中，他最亲近一个了。

然后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折。

在郝艾十七岁的生日聚会上，他在几个朋友的怂恿下喝了不少酒，慢慢地就有点醉了。

而年少的莫珵珵，自然十分担心自家表哥，义正言辞地把那几个拼命劝酒“不安好心”的人骂了一顿后，他就在这些人不断的起哄声中，硬着头皮扶起了高出自己近两个头的郝艾，摇摇晃晃地把人带去休息。

那时候的他对郝艾毫无防备之心，只一边想着表哥好重，一边羡慕他已经长得高大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