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稳稳的站在了画舫上,在船娘开船前,进到船舱里头。
一般,被预定的画舫,都会为客人准备一些水酒,糕点,这是船家之间做生意的一种手段,若是客人自己不喜欢,又是出身富贵的,他们也会先付出银子,让人准备好最好的酒水,水果和糕点,也有的,也会让一些唱曲的男子到船上唱上那么一小段,这里头,想要什么,都是客人来决定,而船家也可以从中得到一点油水,打赏,而越是出手豪气的,她们这些船娘更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毕竟,得罪不起。
画舫内,摆着几张小桌上,上面,摆放着酒壶,酒杯,水果,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靠窗的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紫色的香炉,炉中,袅袅的烟雾飘散着,画舫内,充斥着淡淡的梨花香。
宗政无忧这次是想带上官陌影出来散散心的,他知道,她因为上官复雪的事情而心情很不好,相信,换做任何人,怕都无法接受自己差点被亲姐掐死的事实吧。
虽然,出了白雪珠,跟白清歌这两个意外,但,若是能令上官陌影的心情好起来,他可以暂且忍一忍。
画舫,还未动,一个戴着面纱,身形娇小的男子抱着把琵琶走进了画舫,而船娘见人到齐了,这才开始将船桨划进水里,让画舫,在湖上,飘浮着。
请唱曲的戏子来画舫,都是客人自己预订的,否则,戏子是不能轻易上客人的画舫,这是各个船家之间的规则,当然,若是客人自己请进来的又不一样了。
宗政无忧跟上官陌影坐到了船舱中间的桌子后,而白清歌,白雪珠,各坐左右。
唱曲的戏子,坐在了船舱外,纤细的手,轻弹起了琵琶,婉转悠扬的歌声,便在这片湖面上,荡出了很远。
上官陌影听着戏子唱的歌曲,喝着宗政无忧倒的酒,思绪,已经飘了出去。
许是见船舱里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异样了,白雪珠不由的用力咳了出声,将其他人的注意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见到望过来的眼神,白雪珠还没来得及得意,上官陌影那懒散的声音就响起。
“白雪珠,你呛到了吗?”
闻言,白雪珠脸上的得意一下垮了下来,翻了个白眼,愤愤的开口,“你才呛到了,我说,上官陌影你是这么回事,出来玩的还崩着张脸,听听,这唱曲的戏子,唱得多好,让人进来坐坐也好呀。”
在白雪珠的眼里看来,请一个戏子陪伴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她这话,也没怎么顾忌画舫里的两个男人。
而她这话,换来了自己弟弟的一个白眼,宗政无忧狂飙的冷气,上官陌影的漠然,然后,又觉得,无比的沮丧,见没人理会她,白雪珠也有些无趣的坐了下来,闷闷的喝酒,眼角瞥到了宗政无忧,心里又是一阵叹气,为什么宗政无忧在船舱里还要带面纱,让她想要欣赏一下都不行。
自己的弟弟虽然长得也俊,但,比起宗政无忧,那根本没法比,真不知道上官陌影这傻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娶到像宗政无忧这样完美的男子。
白雪珠心里嫉妒死了,她不过比上官陌影大上了几岁,可是,还没有娶夫呢,以她的身份,她是能娶到好几个夫郎的,但,她看上的,都看不上她,都嫌她胖,她花钱砸也不行,最后也只能硬抢了,结果,抢到的人,还没尝
一下滋味,不是对方以死相逼,就是被自己同情心泛滥的弟弟给放了,让自己又气又无奈,而自己的名声,在外面也变得很不好,虽然她也不在乎名声那玩意,哪怕她以后不做官,她娘的家产,已经够她生活无忧一辈子了。
只是,看着上官陌影想喝酒,有人倒,想吃糕点,有人喂,想吃葡萄,也有人剥了葡萄皮。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长得真的真的很俊美呀。
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
她长得那么丰腴美,竟然没个识货的,难道,她要又找个青楼男子解解馋了?
想到这,白雪珠又是一声叹,看着上官陌影只要张嘴就有吃的,恨恨的磨了磨牙,秀恩爱,死的快,这个道理难道他们不懂吗?
心里快要被嫉妒扭曲的白雪珠愤愤的将葡萄塞到嘴里咬,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心里的怒火少一点似的。
只顾着海吃的白雪珠,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弟弟黯然的眼神。
船舱外,琵琶声悠扬动听的响起。
船舱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场景。
上官陌影虽然不怎么饿,也不渴,但是,有人给自己剥葡萄皮,服侍自己,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这种事,平时,宗政无忧也常做,尤其是自己手伤了那一段时间,这样的事基本天天上演。
她更加习惯了。
上官陌影在宗政无忧剥了一颗葡萄往自己嘴里送的时候,伸了下舌头舔了下唇上沾到的一丝糕点,刚好,触碰到宗政无忧的指尖,两个人,都如同遭电击了一般,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眼睛。
两人成婚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但是,平时,肌肤的接触,几乎是没有,除了自己不在乎,也不太想以外,她也觉得宗政无忧或许不希望自己碰他。也因此,他们两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各自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做自己的事情。
可后来,她觉得,宗政无忧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转变,可能,是从女皇的寿宴,或许,更早的时候,他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冰冷,拒人千里,在所有人讨厌自己,嫌弃自己是个傻子的时候,他依旧是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有无数比自己还要美丽,优秀的女人爱他,他也是不为所动,依旧坚定。
她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情,但,她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因为爱。
她在他身上,感觉不到爱,或许,他对自己,更多的,是一种喜欢,有趣,就算是在对待那条赤练的红蛇,对那些蜘蛛等,自己,从某种方面来说,是被他当成宠物宠爱的吧。
自己这个世人眼里的傻子,没有得到自己夫郎的厌弃,仇恨,反而能让他将自己当成宠物般宠,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但,不管他的想法是什么,她,已经发过誓,她是不会再相信爱情,也不会爱人,她要的,是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哪怕,将它毁灭,她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更不会,让那个人,顶替自己的容貌,位置。就算,她是自己的双生妹妹。
这仇,这恨,她是绝对要报的。
至于宗政无忧,她知道朱雀国的男人都很重视贞洁,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的话,她不会轻易碰他,若是哪天,他想要离开,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她也不会阻止。
上官陌影想得多了,也没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宗政无忧不放,而宗政无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那双眼,看着上官陌影的时候,变得很柔,只是,这黑眸里的柔情,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而有时候,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细节,可能,会让两人,走到不同的方向。
船舱外的琵琶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而船舱内,上官陌影跟宗政无忧,在其他两人眼里,“深情”对望,让船舱内的两个人,都各自伤神。
白清歌闷闷的喝着酒,他的身体不好,是不能喝酒的,可是,见以前喜欢自己的女人,如今,跟另一个男人恩恩爱爱,他的心,就一阵阵的刺痛,他看着自己手指上,戴的玉扳指,很是普通的玉扳指,她送给自己的定情之物自己,是不是应该,将它还给上官陌影。
让她,送给该送的人。
他看着坐在中央的那两个人,眼睛,一阵酸涩,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自己,根本就插不进去。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外人。
“陌影。”
白清歌,还是忍不住的出声了。
而他一开口,也将上官陌影跟宗政无忧之间那奇怪的氛围打散,上官陌影转头看向白清歌,眼里有着疑惑。
见宗政无忧也看向了自己,白清歌俊雅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三皇夫,在下,能跟王爷,单独说句话吗?”
宗政无忧沉默了一下,微微的点了点头。
出了船舱,一阵风吹来,带来一丝的凉意,和湖水的腥气。
上官陌影,跟白清歌,走到船甲上,两人,站在了一起,倒也算和谐。
白清歌温尔俊雅,虽然,有些廋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却因为自身的容貌,素质,教养好,是一眼就能得到所有人好感的翩翩贵公子,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很受女人欢迎。
可就这样的人,却偏偏喜欢上原身这样一个痴傻的女子。
但,她,不怀疑他的真心,因为,她不想否定了原身的一切。
“清歌,你,想跟我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上官陌影还是忍不住的先出声。
白清歌看向了上官陌影,精致的眉眼,很是温柔,又有些忧伤,他看着上官陌影那张不算美丽的五官,一脸疑惑的神情。
这个女人,她不是很美丽,也不聪明,是世人眼里的傻子。
可是,这个傻子,会在自己口渴的时候爬树给他摘果子,会在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她会一直照顾自己,哪怕,很笨挫,她会在夏日,蚊子多的时候,会挽起袖子,让蚊子,咬她自己。
就是因为她,如此的温柔,如此的贴心,哪怕她是傻子,也是自己最爱的傻子,念念不忘的傻子,哪怕,为此而伤透父母的心,他也不想失去的这个傻子。
她痴傻,与世无争,哪怕,经常受人嘲笑,讽刺,欺负,她也能笑笑的放开,而且,她就算是痴傻,偶尔,也会做出让人感动的事情,也因此,让自己沦陷的更快。
因为她的傻气,给自己织下了密密麻麻的情网,让他,根本不想挣开。
可是,如今,那个以前眼里只有自己的傻子,却是娶了别人,对别人好,眼里,也不再只有自己,也不再将自己当成唯一,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嫁给她。所以,今天,他才失去了她。
白清歌身上的忧伤,是那么的浓,上官陌影根本无法忽略。
在原身的心里,白清歌是不同的,可是,因为原身,本身就是痴傻,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在女皇赐婚之后,她也不知道拒绝,也不明白,那究竟,又代表了什么?而她意外的死亡,自己的到来,她的遗忘,也让自己注定只能辜负了白清歌。
他是个善良的男人,但,他也有这朱雀国男子的一个通病,懦弱。
温柔到了极致的男人,其实,也是一种懦弱,他若是真心想嫁给上官陌影的话,他的父母也拿他没办法,但是,他,还是看重他的父母,也因此,他能替自己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
也因此,若是自己没来到上官陌影的身体,就算白清歌嫁进了辰王府,也只会更苦,更累罢了。
到那个时候,爱,早就因为日复一日的照顾中,逐渐消亡,到那个时候,不过是一个继续痴傻,一个,在无尽的操劳中,死亡。
这一些,她,早就看得无比透彻,也因此,她更加不会给他任何的念想,所以,宗政无忧在他的面前,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她也没怎么拒绝,就是为了让他,彻底的死心。
比起温柔到懦弱的白清歌,宗政无忧虽然冷,拒人千里,但,这样的人,反而能成为,最出色的领导者。
想到自己府中上下的人,无比的惧怕,敬畏着宗政无忧,甚至,从他进门以后,以前,欺负自己的人,几乎,都不怎么出现。难道,这不是也说明了,这男人的威慑力,有时候,恶毒的名号,反而,会成为最大的保护。
而宗政无忧,就是这样保护了自己,也让所有见过他,了解他的人,更加的敬佩,也因为敬佩,便不会因为他俊美绝伦的容貌而起任何的邪念。
毒夫,可不仅仅是称号而已。
“陌影,我们,真的是不可能了,是吗?”
说了,他还是说了,若是,她愿意娶他,自己,会想办法说服父母,他会告诉他的父母,陌影已经不再痴傻,而且,还有宗政无忧,这丞相的大公子,他能嫁她,他也一样可以,但是,他,想听上官陌影的回答。
他知道,她的傻病,时好,时坏,而如今,面前的她,在自己看来,是正常的。
以前,无法问的,他现在,都可以清楚的知道。
闻言,上官陌影看向了一脸紧张,期待的白清歌,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是原身,没有原身对他的喜爱,她对他的好,也是因为他从没欺负过原身,对原身好罢了,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重生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是冷的,是空的,根本无法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前世,用尽了所有的感情,所以,今生的她,对感情,非常的淡薄,冷漠。
也许,今生,她不会对任何人动情,但,她也不想,欺骗,伤害任何人的感情。
“抱歉。”
白清歌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无比的惨白,他颤抖着唇,看着上官陌影一脸的冷淡,心,在滴着血。
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俊雅的脸上,充满了苦涩,他咬了咬下唇,心,很是悲哀,他所爱的,难道,从来就没爱过自己吗?
“陌影,你,爱过我吗?”
闻言,上官陌影在心里叹气,果然,还是问了呢。
她,不是原身,无法替她回答,但,对原身来说,不讨厌,也是一种喜欢吧。
“我喜欢你。”
上官陌影说这话,是替原身说的,她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波动,也没有任何的爱意。
白清歌不蠢,他看得明,也懂得她的意思,她喜欢自己,可却不爱,喜欢跟爱,是不一样的。
罢了。
就这样吧。
白清歌伸出了自己的手,拇指轻轻的,抚摸着手指上戴的玉扳指,目光,有眷念,有不舍,最终,还是决然的,将玉扳指摘下,握起上官陌影的手,将扳指,放到她的手上。
上官陌影看着手心中那个看起来样式普通的玉扳指,这是,原身送给他的,记忆里,这东西很重要。
“陌影,我。”
白清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看到上官陌影的神情剧变,而下一刻,他就被推到了一边,一把刀,朝着上官陌影的心口刺了过来。
一声尖叫,刺耳的响起。
湖面的平静,被突然出现在船上,浑身湿漉漉,手持刀剑的黑衣人打破。
坐在船舱里的宗政无忧,原本懒散的神情,猛的一凛,冲了出去,而他刚一冲出了船舱,便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湖面,扑通的一声响。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仿若在耳旁。
上官陌影的心口,有着鲜红色的鲜血,飘散在湖里。
她,这是要死了吗?
真是,不甘心呐。
上官陌影,缓缓的闭上双眼,仿佛间,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里,挣脱了出来,飘起,飘的很远。
可是,她还是能够看到,船上,那血腥,恐怖的一幕。
还有,宗政无忧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