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司令府,林泰垂首立于潘启文办公桌前,沉声汇报着:“那个扮作送菜的给岩井英一通消息的人,是个日本人,已经抓起来了,还有那个钱老板和他的手下,也都抓了,已安排了公审,并会有报社的人旁听!现在,陆念迅怎么处置?”
潘启文将手上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放:“把陆念迅给我带过来!”
一脸憔悴的陆念迅被带进了潘启文的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潘启文一挥手,沉声道:“给他打开手镣!”
一张小报夹着一丝狠戾的风声,跌落在陆念迅脚下,陆念迅一脸木然地向下瞄去,几乎同时,潘启文那阴冷的声音直直地砸向他:“你好生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利用你,中伤你家小姐的!遏”
陆念迅浑身一震,他弯了腰,拾起小报,一路看,手一路抖。
潘启文恨声道:“陆念迅,你老娘妻儿去世那年,岩井英一就在日本,根本就没去过东北!通和钱庄的钱老板,是日本人的狗,你早就知道,可你又知不知道,那个跟你接触的东北人,根本就是钱老板手下的人?他们先是让那个东北人跟你接触,告知所谓你家人的死因,你终算是忍了下来,只打了那些日本人出出气,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命人传消息给岩井英一,这才有了那天领馆门口那一幕!农”
陆念迅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潘启文,脸色瞬间惨白,他捏紧了拳头,低吼道:“可我的老娘妻儿,的确是死了!”
潘启文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倾身向前,冷冷地道:“陆念迅,你以为,我会对你不加调查便随随便便让你做这个特种兵团的团长?我正是知道你全家老小死在东北,所以我才要你来做这个团长,只有刻骨的恨,打起仗来,才有拼命的狠!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收拾虐待领馆内的日本人,我才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还跟我说什么特种兵团要练‘忍’字,我以为,你发泄一下也就算了,大局当前,你当能忍下,谁知道,你忍了这么多天,却仍是在岩井英一的小伎俩面前功亏一溃!”
潘启文手一指陆念迅:“你罔顾了你家小姐的信任!”
陆念迅终是无力地一跤跌坐在地上,只听潘启文轻哼一声道:“你走吧!”
陆念迅一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来:“不,司令,我违了军规,应受军法处置!”
潘启文冷冷一笑:“军法处置?现在外面因为你,闹得满城风雨,蕴仪的事,现在即便我登报声明道歉,人们只会以为那是迫不得已之举,根本没人会信!我不能替她辩,不能替她出头,否则,这种事,只会越炒越热,愈演愈烈!我只有放了你,才能将这场风波尽快平息下去!同时,也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来!”
陆念迅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想我怎么做?”
潘启文轻嗤一声:“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只需要放了你,同时将岩井英一那一年在日本任职的履历发布出去,再将前段时间日本人刺杀的事件放到一起,人们自然会得出这是日本人圈套的结论!”
陆念迅痛苦地抱了头,不停地摇晃着,半晌,方哑声道:“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潘启文脸色蓦然一变,他轻轻地拿起桌面上那张一家四口的黑白照片,盯着上面那娇好的容颜,眼神空洞:“她走了!带着孩子走了!去美国了!”
陆念迅心里突然一空,走了?他的脸上突然挂在起一个比哭来难看的笑来!
走了?他费尽心力护了五年的小姐,那一双他视如己出般疼爱的孩子,当初那么难都没有离开国内,却因为他的一个失误,就这样走了?
陆念迅有些茫然地看向潘启文,他早已家破人亡,是小姐给了他一个大家庭,又给了他报效国家,报仇雪恨的机会!可如今,军队他再回不去,小姐走了,那个家也就散了,他,还能去哪儿?
却听潘启文喃喃地道:“陆念迅,我能放了你,可是有谁,能放了我?”
傍晚,司令府门外,文四快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却迟迟不见潘启文上车,他迷惑地回头看去,却见台阶上的潘启文,正痴痴地看着前方,文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不由一紧。
前面不远处,一辆黄包车刚刚停下,车上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儿,跳下车,再腾出一只手去接抱着一个小婴儿的女人,那女人牵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夕阳下,那场景安逸而温馨,那小女孩儿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能让人隔了这么远,也能听到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直到那一家四口拐进了一条窄小的巷子,潘启文才在文四的轻唤下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清晨,东磨街宅子,些微的光映照到床上,潘启文空洞的眼睁开来,缓缓地看了看四周,起了身,慢条斯理地穿衣下床,听到响动,文四推门而入,一个妈子打了洗脸水,端了进来。
潘启文木然地洗漱完,走出房间,慢慢地踱到饭厅去。
文四看了看饭厅桌上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