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维赫海军当时的最高将领是一个名叫胡齐的人,他在接到与特朗西特斯人的战争指令后,决定首先找到一个合适的据点登陆上岸,威吓特朗西特斯人,使他们不敢过多干涉自己与加尔马纳人正在进行的战争。那时候,仍然在萨赫利人统治下的波尔塞纳城正被帕特里奥克斯人围攻,奎西姆却在远离波尔塞纳的阿皮齐亚附近与联军作战,无法脱身,所以波尔塞纳城中的守军对于现状十分绝望,他们担心自己无论投降还是坚持战斗,都只会招来灭顶之灾。在这群士兵中,那些特朗西特斯人则显得尤其焦虑。因此当胡齐偷偷接洽这群波尔塞纳守军的时候,他们很自然地乐意选择投降。当一些忠贞的萨赫利士兵得知这个阴谋以后,他们试图杀死投敌的叛徒,可是最后他们自己却由于形迹败露和人数稀少而惨遭屠戮。最终,在991年四月份的第十天,胡齐的一支安维赫军队在城内守军的接应下,顺利取得了波尔塞纳的控制权。
由于在那些年的时间里,波尔塞纳一直为萨赫利人不断翻修加固,虽然它坐落在一处临海的低地上面,可是它高耸和完善的城墙与壁垒使波尔塞纳城成为了当时全特朗西特斯最为坚固的城市之一。所以当帕特里奥克斯人看到城市已经易主,并做了几次没有效果的攻城尝试以后,他们也离开了。这样,波尔塞纳人的统治者便从奎西姆变成了安维赫的驻军长官鱼弘。胡齐无论是当时,还是以后的几年里,都没有踏上过波尔塞纳的土地,而是把管理波尔塞纳的全权授以鱼弘,并且允许鱼弘保留任何他所攻下的土地。无论在哪个国家,如此放任的权力都是很少见的事情,因此很明显,从头至尾安维赫人的目标只有巴克尔,特朗西特斯的土地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而不是像许多后人所臆想的,特朗西特斯人再一次对企图入侵自己的安维赫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这位波尔塞纳的新统治者,鱼弘是一个十分残暴的人。无论是安维赫人,还是亲历过鱼弘黑暗统治的波尔塞纳人,他们都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词汇来形容他的暴虐。虽然鱼弘所做的事情,几乎都能够在历史上找到先例,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做出如此之多的恶行。我不可能把他做过的事情一件件记录下来,而且众多的历史记载里面,许多并不可靠、添油加醋的文字也混了进来,比如说托莱多的大历史学家西梅翁这样说,鱼弘曾经为他死去的猎犬痛哭了一整夜。这个说法由于西梅翁的名声而得到广为传播,甚至于由此很多人认为鱼弘其实是一个善恶都极其鲜明的人。可事实上,西梅翁是一百年后才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他在书写加尔马纳人的历史时,表现出非常严谨与苛求的态度,但是在书写其他国家的通史时,他就像许多撰写历史的人一样,常常记录许多并不一定可靠的故事了。而且我们还应该注意这样一点,当代人类往往会把动物的生命看做比人类还要珍贵的事物,但在鱼弘或者西梅翁生活的年代,一条猎犬生命却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鱼弘年轻时即在安维赫各地留下了许多暴行,然而他不但没有为此遭到惩罚,反而在各种为他所贿赂者与恐吓者的维护与帮助下步步高升。帝象与胡齐两人不可能不知道鱼弘所做的事情,但很多情况下,尤其是独裁者身边,一个贤明温和的官吏,反倒不如鱼弘更加值得重用。这当然不代表着帝象等人认可鱼弘的做法,可他毕竟是个统治者,而且还是个专制独裁、官僚成群国家的最高皇帝——一种能够迫使善良荡然无存的制度。事实上,胡齐把鱼弘委以波尔塞纳的统治者这件事,以及他后来表现出对鱼弘受难的冷漠态度,或许已经能够证实帝象对鱼弘所作所为有所不满。
在鱼弘进城的当天夜里,他便命令士兵们把那些曾经试图反抗他进城的萨赫利士兵的家眷带来,这些士兵的家属大多是特朗西特斯人,他们习惯于受到宽容的对待,所以没有料想到提前的自杀反而是一种更好的结局。在这些人当中,男人——其中大部分是儿童——与丑陋的女人遭到杀害,漂亮的女人被鱼弘留在了身边。所有试图反抗的女人当场即被折磨致死,不敢抗拒的则被关在牢笼之内,供鱼弘尽情享乐。第二天,鱼弘把所有向他投降的士兵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胡齐并不承认他们互相之间订立的协议,但他本人,愿意让所有为安维赫人的事业做出贡献的朋友们安全离开,并保证对他们不加袭扰。于是,士兵非常感激地带着他们的家眷与财宝离开了城市,可他们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遭到安维赫人的伏击,只有少数人得以逃脱。对于一家人来说,安维赫士兵十分残忍地当着男人的面凌辱他们的妻女,然后再把他们一点点杀死。这一悲惨的消息很快就被波尔塞纳人还有附近的居民得知,激起了极大的民愤,因此一部分大胆波尔塞纳人像他们习惯于做的那样,站到高台或者广场上面,煽动民众反抗鱼弘。但是鱼弘并不畏惧平民们的风言风语,他带着自己的士兵在城中趾高气扬地四处巡逻,看到任何试图集结在一起的人,即把他们当场杀死。所以很快,波尔塞纳城中试图反抗的人不是被杀,就是感到胆怯,逃回了各自家中,躲了起来。
鱼弘没有为波尔塞纳人立法,他对波尔塞纳人直言不讳地宣称,他和士兵的意志就是法律。由于得到如此放纵的军令,安维赫士兵十分热情与忠诚地拥护鱼弘。他们把从波尔塞纳各处收集的最漂亮的女人,最珍贵的财富,全部送到鱼弘手中。在出行的时候,鱼弘惯于坐在一个装满女人的庞大轿舆中,即使是那时,他都不能放弃淫乐和残酷的举动。沿着鱼弘出行的道路,人们经常会发现在轿舆中被杀害,然后裸身抛在大街上的女人尸体。有一天,一头许多日子之前,由一个波尔塞纳商人买来的大象被运载进了港口,结果鱼弘立刻把它屠宰了,因为大象没有给他让路。在对待神明方面,鱼弘和他的士兵也表现出令人惊恐的行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波尔塞纳人就发现他们最主要的庙宇和教堂全部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毁,而他们那些值得尊敬的女祭司们不是被杀死,就是与前述的女人一般,遭遇相似的虐待;至于为数不多的男祭司,他们一小部分被当做预言家投靠了迷信的鱼弘,剩下的则在未来的一天被鱼弘带到海边,当做吸引鲨鱼的鱼饵投入了海中。
波尔塞纳人对鱼弘和安维赫人的一切作为感到愤慨,但他们没有勇气反抗这样一个拥有强大军队的恶魔,因此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逃离这座城市。同时,波尔塞纳人中间的渣滓们,变成了与自己同胞对立的告密者。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为了保全自己,有些人则是为了获得更加可耻的财富,到处向安维赫人控告着自己同胞的密谋。这样,鱼弘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把原本繁荣无比的波尔塞纳城变成了一个人世间的地狱,城市中到处都是死人和饥荒者。根据幸存下来的人们讲,无论是安维赫普通士兵,还是鱼弘的身体上,每日每夜都沾满了血迹——他们非但不以此为耻,反而显得乐在其中。不过,作恶多端的鱼弘仍然表现出非常迷信的一面,在他手下,身在波尔塞纳的星象学家、占卜家备受重用,他们专门负责编造谎言巧语以安抚鱼弘那颗脆弱的心灵。关于此事,曾经在鱼弘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的占星术士斯提法德斯是这样记载的:“鱼弘像一个普通的安维赫愚民一样,虽然不信神却为因果报应而感到困扰,因此他在极端焦虑的状态下,只有通过杀人才能暂且制止住如此荒唐的念想。杀更多的人,同时为杀人所感到不安,这在鱼弘身上结合在一起,共同造就了他那种难以抑制的邪恶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