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和邱连桐的眼神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知道,云翠从小服侍邱连桐,公子和贴身丫环之间的事情在这样的大宅子里是公开的秘密,可是真的亲眼见了,还是有些震撼。
我想着讪笑了一下,心下道:
“我这是怎么了,原本就是来这府上凑数的,还吃起丫环的醋来。”
不过想到邱连桐平日里的种种温柔之处,心下又觉得颇为心烦。
正烦恼之时,却忽听得不远处湖边有人说话,我从木槿树的缝隙中看去,原来是三姨娘的贴身丫环珺香带着个小丫头在湖边戏水说闲话呢。
小丫头问:
“姐姐可说的是真的么?”
珺香道:
“都是我亲见的,能不真吗?那会儿虽说我是服侍姨奶奶的,浣朱姐姐是服侍太太的,可她从没低看咱们,那个为人呀算上现在大公子屋里的云翠都比不上呢。”
小丫头点头道:
“那就是了,怪不得二公子会喜欢。”
听到俩人提到邱连桅,我不由地心头一跳,原本想偷偷溜开,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珺香叹口气道:
“哎!可惜好人不长命哟。”
小丫头摇头说:
“如果浣朱姐姐是那样一等一的好人品,就是二公子的错了。始乱终弃,被打发走也活该。”
珺香急忙伸手在嘴边作“嘘”状,道:
“小蹄子,这话该是你说的吗?还这么大声,小心给太太知道剪了你的舌头。”
小丫头撇撇嘴道:
“主子能做得,倒不容奴才说。”
珺香道:
“我骂你,是因为你不知道其中缘故,胡乱瞎说。别的不说,要说是二公子始乱终弃逼死了浣朱,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呢。”
小丫头道:
“这又怎么说呢?”
珺香捞起戏水的湿手绢道:
“二公子是一等聪明的人,虽说是庶出,但也是主子,却从没主子的架子,不管对待身边屋里服侍的人,还是门房、马厩里的小厮婆子。”
“记得当年教导公子姑娘们读书的先生,没少在老爷面前夸二公子,老爷和老太太对二公子也是喜欢得紧,只是碍着太太,不敢明目张胆的。浣朱的事出的蹊跷,以二公子的聪明才智,居然一句话都没辩解,就随老爷处置了。”
说着珺香向四周望了望,压得很低的声音轻声道:“其实听说当年浣朱的死,另有原因……”
我正听的出神,突然一只大花蝴蝶从我眼前“噗”地飞过,我吃了一惊,不由向后一退,带起一粒细小的石子从假山上滚落下去。
“唉?”珺香和那小丫头惊的跳起来,往这边张望。我自知偷听丫环说话有失主子的体统,赶紧放低身子,大气不敢出。这时,幸好东边跑来一个小厮,喊道:
“珺香姐姐,三姨娘喊你回去呢,说去了这半日也不见人,要生气了。”
珺香一跺脚道:
“哎呀,光顾着跟你这小蹄子在这里磨嘴皮子,倒忘了正事。”
说着带了小丫头匆匆去了。
我舒了口气,赶紧站起来,谁知起的猛了,居然一阵头晕眼黑,一时站立不稳。右手本能地向身边摸索着想抓住东西,手指触碰处,却传来丝绸的柔软感觉。我一惊,转头看见一人扶起我,那面孔几天前刚刚见过,却正是二公子邱连桅。
“二弟?”
邱连桅笑笑道:
“小弟唐突,吓到大嫂了。”
我定了定神道:
“是我起猛了,还没缓过神来。”
“方才路过这里看到大嫂坐着,便想应该过来打声招呼,不想惊到了大嫂。”
我想起刚才丫环们的谈话,不知道邱连桅有没有听到,但被他知道我在偷听,也不是什么长脸的行为,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二弟是来给老爷请安的么?”
邱连桅道:
“爹爹那边一早就请过安了,是来见太太,不过不巧太太不在,没有见到。”
我从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端倪,便也不再追问。遂问道:
“你母亲身体怎样了?如若有什么需要的药物就告知我,连桐这边常年都配药,可以一起配了。”
邱连桅眼神里流露出感激之情,道:
“多谢大嫂的惦记,母亲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往年累积的旧疾一并发作,这几日已经见好了。”
我微笑道:
“应该是二弟每日能陪在身边的缘故吧,二姨娘能经常看见你,病情就好了一大半。”
邱连桅点头道:
“大嫂说的是,连桅这几年不能守在母亲身边,也实属不孝。其实来找太太,是希望这次能够答应我接母亲出去住,我和母亲也好有个照应。”
我知道这事太太必不会痛快答应,便岔开话题道:
“听说二弟要开设绸缎庄,燕北原本就紧挨京城,生意一定不会差。”
邱连桅笑笑说:
“承大嫂吉言,绸缎庄主要是舅舅家青峰大哥的生意,不过他最近接了朝廷营缮所的差事,主要在京城,这边的生意便交予我帮忙打理。”
“这青峰大哥也是个奇人,居然会跟你合伙做生意,不怕太太不答应么?”
“呵呵,”邱连桅笑道:“青峰大哥为人豪气,自是不拘小节的。”
我想起方才丫环们说的话,不由地叹道:
“世事虽然艰辛,但二弟为人聪明豁达,也是不拘小节的人,日后必可成大器,何愁不能与二姨娘母子团聚呢。”
邱连桅被我的话感动,也叹道:
“当日听说大哥极力请求太太应允娶大嫂过门,只以为是因为大嫂的美貌所致,现在才得知,原来大嫂是如此善解人意之人。”
我脸上一阵绯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恰在此时,我们屋里的小丫环芳彩急匆匆地跑来,说太太来看邱连桐,让我赶紧回去。我急忙辞别邱连桅,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