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南姜都城炎阳时,正是夜半十分。然而,虽已夜深,城中却繁华如故。
南宫府位于炎阳最繁华的地段,所过之处尽都是华美异常。
墨妍坐在车中,耳畔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天际焰火齐鸣,行人的脚步声及谈话声此起彼伏。薄薄的车窗帘外,不时有人影晃动,隐隐约约,只见得街道两旁金碧辉煌,亮如白昼。
马蹄哒哒,风将车窗帘微微扬起。
小丫头破天荒没有四处打量,而是垂眸催马慢行。街道两侧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滋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像是三分寂寥,三分清郁,三分颓然,再有一分,则是鲜少微有的静默。
二人之间的气氛一路上南宫逸自是有所察觉,但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干涉。
再者,以美人的性子,恐怕也不喜欢旁人多言。
墨妍低下头,开始极为专注的摆弄手中的戒指。
到大南宫府大门时,有人迎了上来。
看着面前伸出手欲要搀扶她的小丫头,她微微一愣,终是掀起裙摆,自马车之上一跃而下。
倒不是有意拒绝,只是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娇弱的姿态,再者,对于陌生人的触碰,她一向能避则避。
在两个守门家丁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墨妍万分从容的随着南宫逸进了南宫府。
放眼望去,假山环绕,竹桥曲折,小方亭临水而立,虽不似慕容府一般精美如画,却让人十分舒适。
由于是深夜的缘故,府上下人大都已经休憩,南宫逸差管家唤来两个小丫头供墨若兮和墨妍使唤。
与丫头一同将墨妍二人送至客房,南宫逸提议天色太晚,先稍作休息明日再为二人引荐。
将南宫逸送来的丫头打发下去,墨妍却丝毫没有睡意。
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竟是隐隐传来琴声。
若她没有记错,似乎是墨若兮住在里面。
精神力自行散开,映入脑海中的画面让墨妍微微一愣。
小丫头妆容尽褪,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衫临窗而坐,纤纤玉指于琴弦之上游走。她的一双大眼睛直直望向窗外,脸上表情颇为淡漠,与平日里的明媚阳光全然不同。
嘴角勾起一抹涩然,墨妍不由轻叹一声。
确实是她疏忽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不是么?
她不知道她会弹琴,会跳舞,她甚至不知道,她心中所要的,究竟是什么。
蓦地,隔壁的琴音越来越急,而画面中的女孩儿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蓦地,只听得叮咚一声。
是谁的眼泪滚滚落在琴身之上,又是谁的眼泪狠狠砸在她的心头。
原来人活一世,有时你越是毫无保留的想要保护一个人,越是倾尽一切的想要守护一样东西,就越是容易适得其反,越是容易失去。
事与愿违,并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更改的!
将精神力收回,墨妍阖目躺在床上,细细品味着这琴音之中的情绪。
悲怜,忧郁,失落,黯然,再没有阳光一般炙热的明媚。
人都说,听悲伤的歌总是容易让人回忆过去。眼下这缠绵悱恻的琴音之下,墨妍封存依旧的阴霾渐渐发酵。
眼前的画面开始闪烁,行行色色的人在她脑海中掠过。
她好像又回到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前行。
琴一直弹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停下,而墨妍则一直维持着昨晚睡时的姿势。
当送洗漱用水的丫头轻轻推开门时,床上的墨妍猛的张开双眼。
那一眼,直接让小丫头身体一僵,手中的铜盆亦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知道自己闯了祸,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在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是不住的重复这这四个字。
然而,墨妍却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地上的人,继而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那丫头面前。
随着墨妍的步伐靠近,那小丫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惹怒面前的这位客人。
在南宫府多年,她还未见到有人身上发出过如此冷漠凌厉的气势,而明明昨晚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俯身将地上打翻的铜盆捡起,墨妍举步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