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良的脸色是苍白的,不,是惨白的。
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提起了手挡在心口,做了和我同样的动作。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怒意带着痛楚,却渐渐变成了惊愕。
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我,脸上是恐惧混合着痛楚,却渐渐归于平淡了。
胸口的刀疤,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那还是在大迎的瑞福宫里,徐阿姆告诉我,三年前大迎和郦国交战的时候,你的父亲须利将军守卫大迎边境,听说战事惨烈,或许你是随着你的父亲,在战场上受伤的。
徐阿姆说,你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疤。你进宫时候的那一场大病,说不定就跟这个是伤有关系。
徐阿姆说,你看着伤口正对心脏,你这孩子,还真是命大。
伤疤在胸口,是不好轻易翻出来看的。
可是沐浴时候见到,或者深夜无人处轻抚,都能感受到疤痕的狰狞。
那一道疤,斜斜的,细细的,如今已经成了浅浅的粉红色,有一些轻轻的凸起。
每一次看到,我都觉得伤疤是让人奇怪的。不是因为刚好落在心脏的位置,而是因为,伤疤的样子,不似箭伤,不似长矛,不似战场上交战受的伤疤,却不知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你……你怎么了?”终于,我还是开口问了他。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好。
可是话一出口,我和云良两人同感惊奇。
我俩竟然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相对怔了片刻,云良脸上的神色也和缓下来,他看了我一会儿,说道:“你没事吧。”
我伸手在衣襟上理了理,说道:“没事,忽然听见这个声音,有点害怕。”说着看了看云良手中的半幅软帘。
云良干咳了两声,说道:“我只是想问你刚才说的话。”
我索性跳下了马车,举目四顾,苍苍茫茫的草原上,阴沉低垂的苍穹下,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雪花已经比方才大了许多,落在手上,慢慢地一点点融化。
“多谢你做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我看着手中最后剩下的一点点水,缓缓说道:“其余的事情,就不必了吧。”
“什么事?”云良踩着被冻得僵硬的、刚刚萌生新意的去年的干草,带着清浅的破碎声,走到我身边。
“你带我去逛郦国的集市,带我去草原上策马,我已经十分感谢了。”我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地上:“南国春早,北国春迟,郦国皇宫中的青草才刚刚发芽,与大迎相交的边境,又怎么会有数寸长短的青草呢?”
我对着云良微微一笑,看着那些马车前后的侍卫说道:“这自然是你派人来办的了。亏你好本事,找人在短短时间里,找到了这许多青草。你这番良苦用心,我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