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懋第受召进宫,享受崇祯召见臣子的最高待遇——平台召对。
在君臣就左懋第出使日本的外交使命进行了全方位交流之后,崇祯对于左懋第这一趟出使还是颇有一点信心。左懋第这位山东人虽然耿直,却也不是脑子不转弯之辈,对于皇上的意思自然心领神会,这是一趟艰难的使命,不过左懋第从来就不会讨价还价,既是皇上信任,便断无退缩之理。
崇祯微笑着对左懋第说:
“爱卿肩负外交使命,到日本之后,坚持原则的同时,也无妨灵活把握。日本人野心勃勃,若是能够祸水他引,当然不错,若是不能如愿,只须表达我大明立场就是,不论如何,爱卿当以自身安全为重,朕还盼着爱卿早日归来。”
崇祯担心左懋第为了捍卫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仪,甚而做出什么强硬举动,便如历史上代表南明出使满清一样,甚或引来日本人的人身迫害,若是日本人转而留难,则甚是不值。虽说手中还有寺内作为筹码,外交之事,还是留点余地的好。
左懋第闻言,心中感动,道:
“微臣谢皇上关心微臣安危,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负皇上嘱托!”
崇祯最是欣赏左懋第之公忠体国,昔日左懋第督催漕运,办事极为尽心,而且屡屡为民请命,实是难得的好官。忽然心中一动,说道:
“左爱卿,朕记得你曾经多次为大明饥民请命,当时朝廷艰难,赈济不力,致使黎民饿死者不计其数,朕深为自责!朕闻北京城米价已达九两银子一石,太原米价到了十一两一石,西安更是涨到了十四两银子一石,我大明辖下,粮价也节节攀高,吃饭问题不解决,什么事都不好办啊!不知爱卿可有良策?”
左懋第闻言,神色凝重,道:
“启禀皇上,臣记得崇祯十四年,河南大旱,江南也遭灾,河南粮价最高涨到一百五十两一石,山东米价也涨到了二十两一石。臣沿途所见,饥民饿成皮包骨者,已无人形矣!人死,分尸而食者,比比皆是。所到之处,遍地饿殍,尸骨盈野,甚至百里无人烟,实乃人间地狱也。臣每每忆起百姓饥饿之惨状,犹自唏嘘不已!今日闻皇上所言,臣深自忧虑!北京为大顺伪都,自然要顾及面子和民心,粮价在大顺强抑之下,尚且涨到了九两银子,其他大顺治所只会更高。此时离夏收还有四个月光景,只怕到得五月,吃光余粮之时,那时大顺治所的粮价,或许会涨到三十两银子也未可知。臣昔年督催漕运,素知粮食行情变化,北方粮食大涨,江南也断难独善其身,臣请皇上早日调集粮草,以为一两月后赈济所用。”
崇祯听左懋第这么一说,立即联想到当年李自成就是趁着河南大旱饥荒,这才在河南死灰复燃的。心中怵然一惊,是啊,这才是二月间,李自成不断从大明这边买粮,这次大顺军屯于山海关附近的粮草悉数被清军抢去,大顺本就严峻的粮食危机便提前爆发,而大明又不能袖手旁观。崇祯苦笑道:
“江南去年强行推广番薯,总算不至于到处闹饥荒。不过四川和湖北,饥民还是不少。朝廷筹集粮草搞了一些赈济,饿死人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对于大顺,他们顶着清军,且北方百姓,虽是暂时在大顺治下,亦是大明子民,朕岂能坐视!朕发愁的是,各地存粮均是不足,筹集粮草越来越难,朕亦设法从暹罗、越南买入粮食,无奈所能买入的粮食亦是有限,杯水车薪啊!何况还需预备粮食用于台湾开发,因此粮食问题越来越严峻,怕的就是像昔日河南那样遍地饿殍,以致朕寝食难安啊。好了,不说了,爱卿还是出使日本要紧,你只管出使日本好了,粮食之事,不要挂在心上,朕去想办法就是。”
左懋第亦知粮食之事难办,这一二十年,灾害不断,偏偏朝廷还得年年征战,不要说没钱兴修水利,光是战乱就造成无数田地荒芜。以致赤地千里,粮食年年歉收。去年强制推广番薯,江南的情形大有好转,但是要承担北方的粮草供应,那就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这么多粮食的。想到此处,心中感到一阵悲凉,看来北方的百姓又要经历一次饥荒,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次饥荒中死去。左懋第哽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