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夏侯流苏叫道:“谁也不许动周公子——女儿,女儿已经是周公子的人了!”
夏侯昀叹气道:“流苏,这人是我清源的敌人,你怎能这么糊涂!”
夏侯流苏侧脸看了周宣一眼,目蕴深情,说道:“爹爹,他是清源的敌人,可他是女儿的心爱之人,你让女儿怎么办?”
蓝岭生在一边森然道:“夏侯流苏,你想怎么办?你想背叛陈都护是吗?”
盘玉姣冷眼看着变幻的局势,她看到周宣手里一直抓着“照夜玉花骢”的马缰,就知道周宣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以“照夜玉花骢”的迅捷,清源人是追不上的,现在看来,夏侯流苏是铁了心要帮周宣的,但夏侯昀古板愚忠,又有这么多清源武士在盯着,他不大可能对周宣网开一面——
盘玉姣心道:“周郡公孤身来此是为了救我,现在围困我的清源武士全部盯着周宣了,我得趁机冲出去,这样,夏侯流苏也有机会护着周郡公脱身。”
打定主意,盘玉姣伸手往马腹下一捞,一根短标枪在手,猛掷而出,拦在她前头的一名清源武士正聚精会神看着夏侯昀父女在争执,根本没注意盘玉姣,哪里来得及躲避,惨叫一声,标枪透胸而入。
盘玉姣纵马直撞过去,眨眼冲出清源武士的包围圈,往西疾驰。
那些清源武士这才反应过来,乱纷纷叫道:“盘玉姣跑了!盘玉姣跑了!快追!”
周宣一拉夏侯流苏的手,低声道:“流苏,跟我走。”一扯马缰,翻身骑上“照夜玉花骢”,伸手想把夏侯流苏拉上马背共骑——
“休要跑了周宣!”蓝岭生举刀猛扑过来,要斩“照夜玉花骢”的马蹄。
夏侯流苏挥刀格开蓝岭生的刀,又是一记鞭腿,将蓝岭生踢倒在地,随即在“照夜玉花骢”后臀上击了一掌,喝道:“公子快走!”
“哪里走!”夏侯昀执铁矛大步上前。
夏侯流苏飞身一扑,拜倒在夏侯昀足下,紧紧抱着爹爹两腿,哀声道:“爹,女儿求你了——”
周宣一提马缰,“照夜玉花骢”瞬间加速,马蹄起落,转眼就在十余丈外,盘玉姣往西他往东,让清源武士不知追哪个好。
奔出二十丈,周宣勒住马,高声道:“流苏,你不跟我走我也不走,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夏侯流苏大急,突然一个倒翻身,几个纵跃,轻盈盈落到“黑玫瑰”背鞍上,说了声:“爹爹,女儿回头再向爹爹请罪。”催马往周宣那边赶去,她准备护着周宣到了安全地界再回来。
夏侯昀掂了掂手中的八尺铁矛,这要是猛掷出去,可将十几丈外的周宣贯穿,但想到女儿含泪哀求的样子,而且杀死周宣对清源无益,要的是活捉,这一犹豫,女儿流苏已经和周宣去得远了,而那些清源武士却还一个个伸头缩颈看着他。
夏侯昀大吼:“看个毛啊,娘的快追啊!”
有武士问:“副尉大人,追哪个好?”
夏侯昀道:“蓝岭生,你率二十骑追盘玉姣,我自带五人揪那不孝女回来。”
蓝岭生被夏侯流苏一记鞭腿踢得发晕,这时才爬起来,怒气冲冲道:“夏侯副尉,你纵女放跑了盘玉姣和周宣,该当何罪?”
女儿跟别人跑了,夏侯昀本来就很郁闷,被蓝岭生这么气势汹汹问罪,顿时火冒三丈,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问我的罪,快滚,捉不到盘玉姣我问你的罪!”顿了顿,又道:“不把那孽障和周宣抓回来,我自向都护大人请罪。”
一众清源武士分道扬镳,蓝岭生率二十骑往西追盘玉姣,夏侯昀带着五个人往东追赶周宣和夏侯流苏,片刻功夫,蹄声远远去,此处仍归沉寂。
月色清冷的大腹山下、闽江畔,留下三具尸首和两匹无主的坐骑。
过了一会,从东边山脚下奔来两个人,前面还有一只犬,正是盘山长、力虎和金毛犬鲁鲁。
力虎跑过来牵了一匹马,说道:“甚好,正愁无马骑。”
盘山长也有一匹,翻身就骑上,说道:“力虎兄弟,我往西去追我家大族长,想办法引开清源人,助大族长脱险。”
力虎道:“好,我也去找我家主人去。”
马蹄得得,有马骑的房太医过来了。
力虎道:“房博士不耐奔波,不如回荆溪镇向公主殿下禀报,就说主人已经脱险,也好让公主殿下和老四先生放心。”
房太医连续两天连夜没怎么休息,他年近五十了,精力哪有力虎这么好,点清头道:“那好,我就先回去报信了,你们小心点。”
周宣骑着“照夜玉花骢”、夏侯流苏骑着“黑玫瑰”,这都是千里马,奔跑起来风驰电掣,急奔了两刻钟,大腹山已被抛在二十里外,后面的清源追兵杳杳,毫无声息,只有高天上那轮明月一直跟着他二人。
这里地处福州城西郊,离鼓山已不甚远,月色下但见平畴旷野,一条河流自北而来,在这里汇入闽江,闽江水流就越发浩大了,波光潾潾,水月争辉。
夏侯流苏放缓马步,唤道:“公子,不用急赶了,他们——他们追不上了。”自她爹爹夏侯昀以下的清源武士,都是追踪盘玉姣追了一天两夜的,不说人,就是马也乏到了极点,哪里还能追得上“照夜玉花骢”和“黑玫瑰”!
周宣带住马,靠近夏侯流苏,说道:“流苏,是我让你为难了。”
夏侯流苏笑了笑,轻声道:“是我愿意的。”妙目凝视周宣,睫毛飞快扇动,幽幽道:“公子,这里已经安全,以公子的机智,自不会落到我爹——不会落到清源人手里的,流苏就在这里和公子道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