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孟虎欣然颔首,回头向漆雕子道,“老漆,果然让你再次料中了,萧成栋的水师军团果然已经溯河而上,杀奔青州围剿蒙衍的残部去了,呵呵。”
漆雕子以衣袖抹着额头的冷汗,连连说道:“侥幸,这纯属侥幸,将军,卑职说句不该说的,从今往后,我军还是要尽量避免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啊,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敌军疏忽或者犯错误之上,终归不是正道啊。”
“哈哈哈。”
孟虎仰天打了个哈哈,洒然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正道王道当然重要,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也是必要的嘛,否则的话,像伤心岭那样的硬仗两仗打下来,我猛虎军团差不多就全军覆灭了。”
“倒也是。”漆雕子喟然长叹道,“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先不说这个了。”孟虎又问战鹰道,“战鹰,本将军交待你的任务办得怎么样了?”
战鹰忙道:“将军放心,卑职已经把枫林港附近五十里内的明月百姓全部驱赶到了水师大寨里,少说也三五万人吧。”
“好!”
孟虎狞声说道,“第一师团马上上船,再把掳来的女人和孩子挟裹上船,老人轰走,不予理会,剩下的青壮年编组,每百人一组,以粗缆绳系住战船侧舷,令他们沿大河两岸拖动战船逆白沙河而上,准备接应马肆风的骑兵师团。”
“啊?”
“这……”
漆雕子和贾无道面面相觑,两人还真没想到孟虎居然真要去接应马肆风的骑兵残部。
想了想,漆雕子还是挥手屏退了附近的所有将士,然后低声说道:“将军,明月帝国的几路大军距离枫林港已经不足两百里了,这时候再朔白沙河北上去接应马肆风的骑兵师团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是啊。”
贾无道也附和道,“卑职也觉得老漆说的对,先不说马肆风的骑兵师团和熊霸天的蛮骑还有没有将士幸存,就算真有将士侥幸突围逃到了白沙河边,他们也绝对撑不了太久,等将军的援军赶到时,他们只怕早就战死了。”
漆雕子非常严肃地说道:“将军,马肆风骑兵师团将士的命是命,可猛虎军团第一师团将士的性命也是命啊,为了救骑兵师团将士的性命,却搭上第一师团更多将士的性命,卑职以为不值得,真不值得啊!”
“不!”
孟虎霍然伸手道,“老漆你错了,这不是值与不值的问题,而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如果这次我见死不救,任由马肆风的骑兵师团全军覆灭,而率领猛虎军团主力独自逃生,那么下次再有类似情形发生的时候,还有谁愿意像马肆风这样,为了掩护大军转移,拼死引开敌军追兵?如果这次我孟虎失信了,那么猛虎军团的全军将士又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的主将是个贪生怕死、言而无不信的懦夫?”
“这是两回事。”漆雕子急道,“事有轻重缓急,不能混为一谈。”
“不,这就是一回事!”孟虎断然道,“老漆你不要再劝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次哪怕是赔上整个猛虎军团,我也一定要去救马肆风的骑兵师团,可以这么说,这次如果救不出马肆风的骑兵师团,猛虎军团就算安全撤回西陵,那也等同于全军覆灭,如果能救出马肆风的骑兵师团,既便猛虎军团最终只剩下几个人逃回西陵,那也是胜利,因为,猛虎军团的士兵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军魂犹在,只要猛虎军团的军魂还在,这个军团就绝不会垮,就一定会有再次崛起的那天!”
“军魂?”
漆雕子凛然道,“只要猛虎军团的军魂还在,这个军团就绝不会垮,就一定会有再次崛起的那天?”
孟虎冲漆雕子洒然一笑,回头喝道:“第一师团的将士们,上船!”
将近中午时分,马肆风的骑兵残部和熊霸天的蛮骑终于被燕十三的朔州骑兵逼到了白沙河西岸,此时,马肆风残部被困的地点距离枫林港水师大寨已经不足四十里了,而秋雨棠所率的三路明月大军距离枫林港大寨也已经只剩百余里了。
前有大江阻路,后有重兵围堵,马肆风当机立断下令杀马,将剩下的四千多匹战马统统宰杀,然后环绕白沙河的河滩叠成了临时防御工事,最后剩下的四千多骑兵全部成了步兵,在战马尸体叠成的工事后面摆开了密集的防御阵形。
几乎是马肆风和熊霸天的骑兵残部刚刚摆好防御阵形,燕十三的朔州骑兵便浩浩荡荡地开到了白沙河边,眼见敌军摆开的架势,燕十三不由心头咯顿一声,急高举右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身后的朔州骑兵便纷纷勒马停止前进,然后向着两翼缓缓展开,以扇形阵把马肆风残部所在的河滩围了起来。
燕十四策马来到燕十三身边,喘息道:“父亲,看样子敌人打算拼命了!”
“嗯。”
燕十三重重点头道,“敌人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一支军队面临如此境地无非两种反映,一种是军心瓦解,缴械投降,一种是破釜沉舟,准备决一死战,而我们的敌人显然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燕十四又问道:“父亲,现在我们怎么办?是立即发动攻击呢,还是先等等,等敌人丧失了拼命的锐气之后再发动进攻?”
燕十三皱眉沉吟道:“立即发动攻击也许可以一鼓作气解决掉这伙敌人,可我军的伤亡也一定不小,再说孟虎的猛虎军团主力现在已经赶到枫林港了,如果枫林港里的水师战船没能及时凿沉,那现在谁也阻止不了孟虎渡河南下了,如果枫林港里的水师战船已经凿沉,那孟虎的猛虎军团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掉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必急着赶去枫林港了,所以还是暂缓进攻吧,等敌人丧失了拼命的锐气后再发动进攻不迟。”
“父亲!”燕十三话音方落,次子燕冲天忽然策马冲到了马前,大声道,“左翼护卫军回报,白沙河下游十里处有一支水师船队正逆流而上!”
“水师船队?”燕十三霍然色变道,“会不会是孟虎的猛虎军团?”
“不会吧?”燕十四惊疑不定地问道,“水师军团的五万划桨奴隶不是已经全部出征了吗?孟虎就算抢占了枫林港的水师大寨,就算抢占了水师的战船,他也没有足够的划桨奴隶啊,如果由猛虎军团的士兵划桨,那就更没可能了,他们已经连续急行军两天三夜,又在伤心岭与涿州军激战半夜,这时候怎么可能还有体力划桨?”
燕冲天沉声道:“父亲,大哥,据左翼护卫描述,这支水师船队里好像没有划桨奴隶。”
“没有划桨奴隶?”燕十三皱眉道,“那水师战船是怎么驱动的,总不会自己跑吧?”
“是靠人拖的。”燕冲天神情凝重地答道,“猛虎军团掳掠了好几万百姓,用缆绳把他们拴在战船上,强迫他们牵着战船逆流而上,百姓中间还混有不少猛虎军的奸细,百姓稍有懈怠就会挥鞭相向,甚至拔刀杀人,左翼护卫军想靠近解救被掳的百姓,结果战船上的猛虎军乱箭齐发,我军根本无法靠近。”
燕十四怒道:“左翼护卫军就不会用弓箭反击吗?”
“不行啊,大哥。”燕冲天黯然道,“猛虎军掳了许多女人和孩子摆在船舷上,左翼护卫军如果用弓箭反击,就难免误伤船上的女人和孩子。”
“该死的。”
燕十三恶狠狠地咒骂道,“孟虎这个禽兽,用心真是狠毒啊,如果为父下令阻击,就难免背负残害百姓的骂名,可如果不下令阻击,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他们逆流而上,把被困的骑兵残部接应上船,嘿!”
“父亲,那就下令进攻吧。”
燕十四狞声嘶吼道,“为了朔州燕家的名声计,为了我们大燕国的复国梦想计,父亲绝不能下令杀害帝国百姓,但我们可以向被困的猛虎骑兵残部立即发动进攻,抢在猛虎军团的水师船队赶到之前消灭他们!”
“好。”燕十三咬了咬牙,厉声喝道,“传令,立即向被困的猛虎军团骑兵残部发动进攻!”
白沙河河滩。
一名骑兵联队长手搭凉篷,正在焦急地往东南方向张望,一边还在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将军,我们这都已经按照孟虎将军的军令撤到白沙河西岸了,可猛虎军团的援军怎么还没有出现?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你说什么!?”熊霸天闻言勃然大怒,铿然抽刀架到了那名骑兵联队长的脖子上,森然喝道,“将军说过他会带着猛虎军团的主力赶来接应,就一定会来的!”
骑兵联队长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被人拿刀架着脖子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马肆风皱眉不悦地瞪了那名骑兵联队长一眼,又向熊霸天道:“霸天将军,你这样拿刀对着自家兄弟,可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哼!”熊霸天愤愤然地收回战刀,闷哼道,“如果不是看在肆风将军的面上,本将军非要宰了你不可!”
“呜呜呜……”
熊霸天话音方落,对面的朔州军中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马肆风和身后的十几名军官霎时脸色微变,朔州军终于要进攻了吗?最后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深深地吸了口气,马肆风铿然抽出早已卷了刃的战刀,纵身跃上战马堆成的防御工事,厉声喝道:“弟兄们,猛虎军团有句口号,叫做坚如磐石,绝不放弃!这次我们就要像坚固的磐石镇住这河滩,朔州军要想冲垮我们,那是痴心妄想!”
有机灵的骑兵队长突然引吭大吼起来:“坚如磐石,绝不放弃!”
然后有十几名士兵跟着大声呐喊起来,然后有更多的士兵跟着呐喊起来,到最后,几乎所有的北方将士都跟着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原本显得杂乱无章的呐喊声也逐渐汇聚成了整齐划一的号子声,直至响彻云霄。
“生死与共,绝不抛弃!”
“生死与共,绝不抛弃!”
“生死与共,绝不抛弃!”
北方将士的号子声还没停下来,白沙河下游方向陡然也响起了隐隐的号子声,两下里一呼一应,互为声援,所有听到声音的北方将士纷纷回头,只见原本苍茫一片的白沙河河面上已经出现了一支庞大的水师船队。
虽然两下里隔得还远,但马肆风和所有北方将士还是可以隐隐看到战船的甲板上挤满了人,而那一声声嘹亮的“生死与共,绝不抛弃”的号子声,分明就是那些人发出来的,再没有什么疑问了,就是猛虎军团,就是孟虎将军率领的猛虎军团主力大军,他们真的没有抛弃百战余生的北方残兵,他们真的赶来接应来了!
这一刻,心坚似铁的马肆风也不禁热泪盈眶,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吗?孟虎将军真的赶来了,猛虎军团的主力大军真的赶来了,他们没有抛下我们,没有抛下我们,他们没有,没有,没有!!!”
“嗷呜……”
“哇哑……”
最后剩下的两千多北方将士全都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一个个就像受了重伤的野兽,眼看着就要丧命了,却又骤然间看到了赶来接应的同类,便又萌生了强烈的求生意念,但他们更加明白,要想最后活下来,就必须顶住朔州军即将开始的猛攻!
“来吧,哈哈哈……”
马肆风霍然转身面向蜂拥而来的朔州大军,右手持刀,左手猛然扯开了身上的战袍,一大簇浓密的胸毛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空气里,然后张开双臂大吼起来,“卑贱的朔州土狗,都他妈放马过来吧!”
“唏律律……”
嘹亮的马嘶声中,一骑朔州骑兵纵马杀到。
没等朔州骑兵手中的战刀劈落,马肆风张开的双臂猛然收扰,抱住朔州骑兵坐骑的马头狠狠一掼,那骑坐骑顿时惨嘶着摔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兵便一头栽落在地,没等他爬起身来,十几柄锋利的战刀已经劈斩而至,霎时将其乱刀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