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此人身受地刀枪,与你无关,但他那满腔地怨念深入神髓,可都是冲着你的,你应该感受到了。”说话地同时伴随着一道神念印入梅振衣的神识,解释了天刑雷劫是怎么回事。
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天刑砺雷,修行人飞升成仙时面临的最终天劫,竟然如此简单。它包含两种力量,一种是针对形体的,另一种是针对元神的。
所谓针对形体的力量,就是修行人这一生对世上有灵众生造成的所有伤害,那一刻全部凝聚在一起还加己身。打个比方,这一辈子你砍过人多少刀,在天刑雷劫中,就要承受这么多刀一起砍过来的力量,不论你是在战场上杀敌,还是做强盗杀人。
所谓针对元神的力量,就是修行人这一世所承受的所有心念,包括所有人对他产生的怨恨、感激、爱恋、恐惧、敬畏等等等等,都会在那一刻全部集中出现,形成一股精神力量逼入元神中。一种心念也许很微弱,动摇不了高人定力,但这么多心念集中在一起,那是一股相当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形成一种伤害或是一种极大的干扰。
这两种力量是同时出现的,它们到底有多强大,与飞升之人这一世的经历有关,每个人面对的天刑雷劫,情况可能是不一样的。
梅振衣愣了半天。下意识地开口道:“这不公平!”
“哦,怎么不公平了?”清风反问。
梅振衣:“比如梅毅,他这一生经历过千军万马,既曾斩妖除魔也曾杀人无数,难道将来面临天刑雷劫时,这些攻击之力全部会加在他自己的身上吗?”
清风淡然点头:“是的,如果他能有这一天的话。不仅如此,倒在他面前的对手。所有的恐惧、惊怖、怨恨之念,也会一起出现在天刑雷劫中侵扰元神。”
梅振衣有些激动的大声道:“所以说这不公平,梅毅是百战将军,他一生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将军阵上杀敌,有功无错!”
清风仍然在点头:“你说地对,梅毅是个好人,我知道。连我都愿意帮他。但这些与天刑雷劫无关。”
梅振衣:“照这么说,难道将军不可杀敌了?”
清风一皱眉,很奇怪的反问:“将军为何不杀敌,你在胡扯什么?”
梅振衣:“怎么能说我胡扯,不是在谈天刑雷劫吗?”
清风:“修行修行。就是修于行止,身为将军尚不杀敌,还谈什么修行?连修行都谈不上,还谈什么飞升?”
“但是……”梅振衣欲言又止。
清风接着道:“天刑雷劫只是了断这一世的因果。你能了断就了断。照你的说法,众生生死轮回,飞升者却可超脱其外,这不也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平吗?……飞升自有天劫,所谓天地不仁、天道无私亦无亲,你到了境界自会明白的。……天刑雷劫与你说的公不公平没有关系,就看你怎么去解悟。”
梅振衣默然半响,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清风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现在是否明白,为什么师父不会告诉弟子何为天刑雷劫了?”
梅振衣还在思索,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清风:“世间心性洗炼,凡事不为成仙而做,也不为成仙而不做。仙道哪有那么简单,不是你想着成仙而去修行道法就能成仙。做为修行人,遇到当为之事,难道还能不去做吗?”
梅振衣表情有些发怔。脱口道:“当然不能。照你刚才所说,修行就是修于行止。当为则为,否则还谈什么修行?”
清风:“说地不错,假如不是如此,连大成真人之境都堪不破,还谈什么飞升成仙?”
梅振衣长出一口气:“我明白了,你这是在给我找麻烦啊,点破天刑雷劫之后,确实很难再修行。”
清风仍是淡淡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你的悟性不错,就是在给你找麻烦!假如有人知道了这些,往往遇事不知所措。比如那梅毅,他在两军阵前到底是杀敌还是不杀敌?如果不杀敌,就将被敌所杀或于心有愧或战败获罪,但如果杀敌,将来飞升之时那一剑等于砍向自己。”
梅振衣摇头道:“战场上生死之间,哪能有这种犹豫?普通人没这些烦恼,也不会想到自己要成仙时会如何。”
清风却不放过他,仍然追问道:“修行人呢,有仙缘的修行人呢,如果知道了这一切,该怎么办?”
梅振衣想了想:“无论想不想成仙,也一样得杀敌,将军阵上不杀敌就不是将军,若做为修行人,他也不可能再有精进了,还谈什么飞升?”
清风:“这就对了,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有悟性。但仅有悟性是不够的,有时悟性太好反而是麻烦。”
梅振衣垂下头道:“是啊,点破天刑雷劫,不知会对我今后地所作所为有怎样的影响,只要我知道这件事,心中恐怕总有挂碍。所以修行人飞升之前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都有哪些仙人曾有这种遭遇呢?”
清风:“没有,我没听说过,未成仙之前了悟天刑雷劫的,你是第一个,当然了,前提条件是你将来能够飞升成仙,谈这些才有意义。”
梅振衣:“为什么要向我点明呢,我觉得这是你和我师父串通好地。”
清风:“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据我来到芜州前后亲眼所见,你绝不是普通的修行弟子,所以才向你点明,让你在飞升之前就经历修行中最大的考验。”
他刚说到这里,远处突然传来人声,山梁下的小树林中钻出几名拿刀的士兵,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这里有血迹,还有脚印,应该是逃往这个方向去的。”还有人道:“薛璋那厮受了伤,逃不远的,快追!”
清风一挥衣袖,隐去了他与梅振衣的身形,他们能看见那些士兵,士兵们却看不见他俩。士兵们很快就顺着血迹追到了山梁上,立刻就发现了死在地上地薛璋,有人叫了一声道:“他就是薛璋,已经死了!”
另一人道:“拿下首级,回去领功!”说完话手起刀落,砍下薛璋的头颅,抓发髻将这颗脑袋拎了起来。薛璋的脑袋就在梅振衣的面前晃来晃去,那到死也没有闭上的眼睛此时也不知看向何方。
“你们快看,这地上金光闪闪的是什么?……是金叶子,这厮身上带了不少金叶子,我们发了!”有人眼尖,看见薛璋爬过的带着血污的地上,有几片金光闪闪地东西,拣起来一看,竟然是金叶子。
原来刚才薛璋抓地爬行地时候,衣襟被拖开了,怀中的金叶子也散落了出来。有了这个发现,那几人赶紧把地上地金叶子都拣了起来,又把薛璋无头的尸体翻了过来,仔细搜索了一番,找出一块鱼符和另外几片金叶子。
提着薛璋人头的那名军士像是个领头的,贼溜溜的看了看左右,发现四下无人,招呼其余人道:“这金叶子我们就分了,谁也别说,大家都发一笔财。至于这人头嘛,一起拿回去领功!”
几名兵士分了金叶子,拎着薛璋的首级兴高采烈的走了,一边还在兴奋的大声议论,有了钱晚上去哪里风流快活?此处只留下一具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无头尸体,有不少苍蝇绕着尸体嗡嗡的飞来飞去。
清风叹息一声,一弹指,一阵微风扫过,这尸体连同地上的血污都在风中化为无形。梅振衣皱了皱眉头道:“在他临死之前,我是不是该告诉他,那三条命早已相还?”
清风盯着梅振衣,眼神中大有玄机:“即使你告诉他,他临死之前就不会恨你了吗?只怕怨念更深!……你根本就没打算对这种人说什么废话,也没必要说。可是知晓天刑雷劫之后,也难免动念,你说是不是?”